陆无寂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沉了下来,引星默默往一旁躲了躲。
“不劳沈大公子费心,无寂命大,倒是叫你失望了?”
这情况不太对劲,白归宁强撑着眼皮在他们二人明显有仇的气氛中琢磨了一会儿。
“沈某如何会失望,怕是担忧的另有其人,若是再于此事说下去,陆公子的如花美眷可就要撑不住了。”他道,手中的暖炉转了两转。
陆无寂揽住白归宁的腰肢,眸色微寒的看着他。
白归宁实在撑不下去了,见此人并无恶意,他的车又委实诱人,忍不住开口:“既然认识,不如捎我们一程,前方镇子迎客居,谢谢。”说完,她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三人:“……”
沈衍轻笑,撩起车帘:“请吧。”
陆无寂冷冷瞪着他,将白归宁拦腰抱起,上了马车,车内很宽敞,引星见对方有些来头,也不避讳,当着人家的面就给晕死过去的白归宁调息,一边调一边骂,被陆无寂一个眼神瞪的闭了嘴。
马车稳稳行驶,沈衍依旧捧着暖炉,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白归宁身上,若有所思,竟透露出些许好奇的意味。
陆无寂动了动,坐在他与白归宁中间,隔断了他的视线。
沈衍失笑,道:“近日业王府有些东西,搅得上头十分苦恼,于是圣上派了国师去王府除障,这一除就是三月之久,陆公子可看出什么门道?”
陆无寂静坐,道:“陆某已死,沈公子何必与我说这些。”
“身死,心未死,家父多年前就曾直言十分钦佩陆公子的才能,若有昭一日你能看破这朝堂上的迷障,我沈家可愿倾尽全力,助你得偿所愿,这话放在如今,依旧算数。”沈衍斜倚在软榻上,懒懒散散的靠着,眸子却精的渗人。
“多谢令尊好意,陆某并无此意,死过一次,惟愿此生不再踏入那泥沼一步。”他眸子落在白归宁脸上,引星替她疗完伤,早已化作小青蛇钻进她的腰带里,此刻白归宁脸色白的吓人,倒是多了几分娴静。
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那看向白归宁的眼神比起看沈衍的,可柔了十万八千里。
沈衍心下了然,句句中命:“你不愿,可有人希望你回去,而且……”他目光看向陆无寂包裹着丝锦的手,语气不明,“他既已经盯上了这姑娘,哪会容得你浪迹天涯。”
陆无寂眼神瞬间狠厉,盯着他宛如刀子一般:“用不着你操心。”
马车停在客栈前,隐隐可见二楼窗台边的宗惊云。
“沈某也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他笑的莫名,“况且这姑娘长得甚合我意,若是你护不好她,那便由沈某来,如何?”
陆无寂将人抱起就走,转身背对着他,落下一句:“那你怕是想多了。”
沈衍忽然笑的大声,道:“难得见他如此失态,可喜可贺,刘伯,走吧。”
马车伴着珠玉相撞的声音隐在夜色里,陆无寂看着那马车的影子,眼神幽深的可怕。
宗惊云从门口出来,见他们如此狼狈,道:“这是怎么了,快上来。”
宗惊云为白归宁把了脉,将蜷缩一团的引星揪出来扔进温水里,热气腾腾中引星舒服的翻了两个圈,睡得昏天黑地。
他余光瞥见陆无寂绑着丝锦的手,心下一沉。
陆无寂看着他,摸摸鼻子有些窘迫的将丝锦解了。
白骨连肉的场景很是血腥,宗惊云倒吸一口冷气,空荡荡的袖口动了几下,伸出魔气凝聚的手掌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
那怨气甚是霸道,他无法吸取,若是强吸,怕是连骨带肉这条胳膊就废了,到时候二人就可以一起甩袖子玩了。
察觉到白归宁的不安,宗惊云收敛了魔气,神色疲惫无奈道:“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陆无寂云淡风轻的将丝锦重新裹好,仿佛被腐蚀掉血肉的手臂不长在他身上一般。
“为今之计,只有等她醒来再做打算。”宗惊云起身,撇了眼陆无寂,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关门的声音超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气愤。
引星从水盆里探出个绿油油的小脑袋,看着陆无寂坐到床边,神色有些复杂。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凡人。”他化了形,自上次被陆无寂捆在树下做雪人后,本能告诉他这个凡人不好惹,便再也没轻易化真身。
陆无寂看也懒得看他,伸手将薄被往上扯了扯,白归宁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促,两手紧紧攥着被单,嘴唇白的不像样子,呢喃着什么。
“你跟了她多久了。”他问,手指轻柔的落在白归宁眉心。
引星靠在床头,目光柔和而旷远,仿佛回忆着某些跨越千年的时光。
“数不清多少年了,我的存在就是为她而生。”一笛一琴,双生双死,是白帝夫人融神血历经烈火锻造而成,主生它生,主灭它散。
“那你应该知道,她在寻谁吧。”
引星思绪瞬间被拉回来,警惕的盯着他,倒退了几步道:“她不愿让你知道,连宗惊云也不知道。”
所以,不会告诉你。
陆无寂面色无异,手里握着丝绢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
“是吗……”
引星头上的短笛闪着诡异的绿光,一瞬间他察觉到铺天盖地的威压与阴冷的气息,他脸色大变,转身欲逃。
一道赤光缠上他的脖子,将他定在木门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引星欲哭无泪,白归宁这是捡了个什么妖怪回来,吾命休矣!
陆无寂缓缓起身,将床幔放下,遮住渐渐脱离梦魇的白归宁,转身朝引星走来。
引星挣扎一分,那赤光化作的铁链便收紧一分。
脸也还是那张脸,不像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可偏偏那眸子里的焰色却遮不住的骇人。
引星吓得不行,见白归宁一无所知睡得越来越沉,顿时炸了毛:“你对她做了什么!她要是在这里出了事,青丘不会放过你的!”
“她怎会有事,告诉我,她在找谁。”陆无寂拔下他头上的短笛,捏在手里,那是引星的死穴,一旦本体碎裂,笛灵自然会跟着烟消云散。
引星浑身战栗,脸都绿了。
“说了又不会怎样。”陆无寂轻笑。
引星察觉到他手指用力,那短笛被捏的越来越紧,好像耳边能听到本体碎裂的声音,他脸色憋的通红,死咬着牙关。
“咔嚓”一声。
引星一下子哭出来:“我说我说!她在找凤川!十殿的阴荒主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