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纸张难做之后,这段日子,甄馥又一次发挥了坚韧不拔的个性——开始每日缠着谢琦,期望能获得他的帮助来做纸!
因司马璟随着谢敏去了并州,谢栋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哥,在听雨轩中习文练武,因此也天天见着甄馥来来回回。不过与当初华医者被甄馥纠缠时不同,这回他的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嫉妒和厌恶。嫉妒是因了谢琦总是和颜悦色,不躁不恼地对着甄馥,厌恶是觉得身为女子,竟如此厚脸皮地纠缠,实在是有损他二哥的清誉!
这几日,眼看着谢琦被说得有些松动的样子,甄馥缠得更起劲了。
终于,在谢栋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之前,谢琦同意了!
甄馥别提有多高兴,那一****一直都没合拢过嘴,从听雨轩回来就手拿毛笔,“唰唰”洋洋洒洒几大张的造纸实验方法和步骤。待写完,又匆匆拿给谢琦,催促他快些着人准备场地、器具、材料。
她与谢琦细说起来才知,原来以前就有纸,只是那些纸都黑得像树皮,粗糙无比,常常被用来包裹东西,却没人想过用来书写。
纸张被宫廷贵族们拿来书写,还是从十多年前开始的。当时是宫中一位蔡姓内官无意中发现,随后他多次尝试,终于制出了柔白的纸张献给先帝,先帝喜,封他为龙亭候,只是这位龙亭候也是垂垂老矣,得此大封欣喜如狂,一时受不住,竟就逝去了。
后来这纸张制作之法被记了下来,正要大力推广之时,先帝崩,新帝即位。荣贵皇太后觉得此纸甚好,但做起来费工费时,恰逢军中缺粮饷,于是就下令宫中做纸,每年中秋之后售于各家,慢慢的这一项竟成了国库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也因了如此,纸张制作之法并未流传开去。
甄馥知道后心中咋舌,这位荣贵皇太后真会过日子!
谢琦对甄馥的提议一直犹豫,原因之一就是因造纸是官办。刚开始时听甄馥说会造纸,还以为是小儿吹牛戏言,可后来看她写出来的章法规程,加上她游说之时说得很多法子,让他不由地耳目一新,心中竟有些佩服起她来!考虑再三,他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
在琴徽园山后寻了一处地方,按照甄馥说的,搭起了炉子,沏好池子,又从琴徽园中引来活水,一切就绪后,甄馥就开始了她的监工生活。
这一场造纸运动说起来就是:甄馥出点子和计划,谢琦出人出力出其他一切缺的物什。
府中如此大兴土木,这一切老夫人与魏夫人都知道,只是她们都以为这是谢琦又想修葺庭院办个文会,因而完全不知背后还有甄馥的参与。
古法造纸,就是将一些有植物纤维的东西,用锉、煮、浸、捣、抄等等一切能想象得到的方法处理,然后压制晒干成纸。
甄馥记得CCTV10放过一个世代造纸的村子里,村人用竹子制出洁白的纸。现在正是六月时节,南方的竹子长得正盛。谢琦命人从南方运回些嫩竹。
原本应当将嫩竹切段,放入水中,泡上一百日以上,以洗去竹子的青皮和软化竹子,可惜甄馥等不得了,匆匆将竹子泡上几日,便不耐烦地着人开始第二步。
将洗过的竹子,放入特制的陶桶内与石灰一道蒸煮八日八夜。煮完了,将之拿起来过水后放入一个不小的石臼中,接着几个汉子控制着用石碓叩打竹子,直至竹子全被打烂,成为形同泥面般的竹料。
将被打烂的竹料倒入砌好的水槽内,试着慢慢加入清水,又用请最好的竹匠人制出的竹帘在水中上下荡料,直到这个竹帘上附满一层薄薄的竹料,才将之慢慢捞出,将多余的水分从竹帘四面流出。
最后小心地将竹帘翻转过去,一层四方的湿糊糊的竹料就平整的落在了板上,即成了湿纸。如此,重复着荡料与翻转竹帘的步骤,将一张张的湿纸叠积起来,待到一定数目时,在上头加木板,一层层地加,直到重压挤去大部分的水。
此时才将木板取走,将业已成型的湿纸逐张分开,贴在一个个地下闷火温热的土砖面上,一直到纸干透为止,才将它从砖面上揭起。
这果然不是个急就能急得来的活儿,忙前忙后差不多一个月,第一批纸才出了炉。
甄馥看着手中略显硬实,泛着青光,还带着些纤维花纹的纸,有些失望。谢琦倒是惊喜万分,拿着这纸小心地摩挲。一旁憋了一个月,等着看笑话的谢栋,也是惊讶不已,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张纸,将之铺在几上,拿笔蘸墨,抬手写了下去。
只见字迹清晰,与宫中白纸不同,这纸晕染的不多。淡青的底子,浓重的墨,隐约可见的丝丝纤维纹路,这纸写起来相当漂亮!一时间谢栋高兴地嚷起来:“二哥,你来看,我这样写起来,是不是漂亮了很多?”
谢琦早就在一旁看着,见状含笑点头。
甄馥原本是略有些沮丧的,此时听了也凑过来瞧。
虽然这纸跟自己预期的不太一样,柔软的纸固然好用来擦手……之类的,这回的纸用来擦的话,略有点粗糙,可是好像也蛮独特的,似乎很适合书写。甄馥心中高兴:瞧瞧,这做出来的多像带着底纹的护眼纸啊!
谢琦笑起来:“没想到真的能成!虽然与宫中的不同,可这样正好,省去了咱们一些麻烦!”
谢栋也笑开了怀,“我以后要用这种纸来写,你瞧,这上面我写得比往日的漂亮一些!”
甄馥腹诽道:字写得不好还赖纸啊!不过她没有说出口,因为虽然谢琦总说谢栋的字难看,可实际上,谢栋的字比甄馥的好看太多了……她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甄馥道:“这次的纸不够白,可能是因为竹子没有泡够时间,待我下次泡够百日再来弄!”
谢琦点点头,笑:“虽说这个没有宫中的白净,但……你们不觉得这瞧起来更好些?”
甄馥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自然,这个更好看啊,不过下回的一定更好看!哎~宫里的纸是蔡公所制,所以叫蔡公纸,那这个叫什么?甄馥纸?”
谢栋“哧”地笑出了声,顺带翻了甄馥一个白眼,在他眼中,这纸可是他二哥做出来的!
谢琦略一思索,笑问:“观制纸之竹,恰似青青美玉,不如就叫‘青玉笺’,如何?”
谢栋点头赞道:“甚好,此名甚美!”
甄馥扁扁嘴,想了想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