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徐柚颜来说,完全是另一番道理:他因关注民生对政事稍有了解,对几位有名的皇子了也略有耳闻。据说在20多年前皇上是天下公认的美男子,而荥王之母妃妘妃是开国异姓王之后,其祖母出身于当世三公卿与天下十大名门联姻之家。可谓财、权、貌样样高人一等。可以说闺阁中妘妃的地位不比受宠公主低,难怪荥王至今仍一副傲气咄咄的样子,惹得从奴婢庶民到名门大家再到文武将相多有微词不满。妘妃闺中之时,不仅是彼时三大诗画才女,更是写的一手好书法,那娟秀之字简直千金难求。自然有诸多豪门贵公子追求,在一次宫宴上,她遇到当时是王爷的皇上,一见钟情,自嫁入王府幸福了两三年,自皇权之争始,不幸越发酷烈难当,据说一真受重用的妘妃父亲是当时太子重臣,后来当今皇上得了天下,赐死其满门,导致妘妃早产,有说是难产身亡,有说产子后被赐死。总之皇上或许是内疚或许是顾念情分将其荣升为妘妃,以皇后之礼葬于皇陵。
然而萧泽烨一直被冷淡,甚至时常被严加看管;时常不能像其他皇子一般习武练剑,只是修习些许孔孟之道。小小的心灵受伤极了,小小年纪便暗查当年之事,龙颜大怒,将其禁足。他不甘心,几次跑到御书房苦苦哀求皇上告知当年之事。有一次,小小年纪的他在大雪中冻得瑟瑟发抖,手脚都红肿生疮、僵麻到毫无知觉,仍嘶哑着声音呼喊道:“请父皇解儿臣之惑,儿臣是否乱臣贼子之后?是否一切皆因儿臣母妃是罪妃,儿臣自出生便恶贯满盈,毫无赤胆忠心可言?儿臣、儿臣不知究竟做错过什么,从伊呀学语、从蹒跚走路便是罪过。既然这般罪不容恕,何不要我跟着她去了也好过一个人在世间受苦,累得父皇不悦。也不至于此刻这般,一个没娘的孩子孤苦伶仃飘浮于世间,你极了漫天无归路的大雪。没有母妃便比其他皇子矮数头么?说话自惭形秽;走路不得抬头;时时躲避;处处忍让;可是儿臣自以为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何上天如此不公?是因为儿臣母妃之罪还是因为没有娘?难道儿臣一生受制也不配知道是为什么?早知如此,真不如让儿臣跟着她一起去了,至少能在她怀里撒撒娇;至少能在她膝前安睡一次。请父皇教诲,儿臣错在何处?儿臣是否不该活在世上?请父皇教诲,儿臣究竟错在何处成了没娘的孩子?为何要卑微的凄惨?为何一个堂堂皇子不如奴婢?一切是儿臣之错还是因为儿臣是没有娘疼的孩子?……”当时,他委屈至极,心头万般不平,哭得悲伤至极,沙哑的嗓子几乎干涸出血。几年积压的哀痛使他痛不欲生,多年被灼心的梦魇反复纠缠成为心伤,恶化到不能痊愈。他此次存了必死之心前来。陈公公忍不住擦擦湿润的眼角,皇上也是听的字字揪心,他似乎看到那稚嫩的伤痛欲绝的脸冻的通红僵硬。那单薄孤苦的瘦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雪花,随风无根飘摇。他忽的心疼的喘不上气,忽的没了声音。片刻,他让陈公公去看。
萧泽烨已冻伤在雪地,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在禁宫。四周一片冰冷。呆呆的望着屋顶,留下两行清泪。他知道外面大门紧闭,不是见不到父皇而是见不到所有人。“受欺辱的没娘的孩子就是一根野草,一只蝼蚁。”这根刺硬生生的与心融为一体,一同成长,一同跳跃,无法剔除。但是他不认,为了引起皇上注意,哪怕是责罚而状况百出,甚至爬上屋顶。他终于感到能呼吸,爬的越高越发现天下那么大,然而越高越孤单,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他时常会想如果摔下去会不会有管?是不是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是许久之后。忽然他看到嘻闹的皇子;看到皇子们习武;听到他们读书。起先呆呆的坐着憧憬,后来偷偷的学习。再后来大着胆子散步到那边的屋顶,到底他是皇子,被遗弃的皇子,奴婢不敢杀他,贵人没空理他。都只以为他疯了,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
直到三、四年前,一次皇上午夜散步,误入那附近,听到昔日妘妃所创的曲子,恍然梦回十几年前,感慨万千的问了一句,才忆起这位皇子。一时牵挂看了一眼,当时他那分隔世的清冷像极了昔日妘妃的冷若冰霜。皇上的心莫名刺痛,很疼,解了他的禁足。后来赐了封地。才有今日之大婚。
故在徐柚颜看来,萧泽烨完全是自学成才,没有名师能人的辅佐;没有父母之教诲;没有经历人情世故;能够心思缜密至此又颇亲历亲为已十分难得。在场所有人,谁身边没有几个可用之人?而萧泽烨没有,他只身一人发展到今日,就论最不成器的萧泽轩也有诸多名师教导;诸多资源培育。此时,无成就才是真的不上进。萧泽昱虽艰难却也有诸多名将辅佐,加之年少时得高人教诲、指点并传兵书。而徐柚颜更不用说了。虽然年纪不大,一生之经历却是别人十世八世也积累不来的。再加之他那神异天下的父亲悉心教导,自然比起一无所有的萧泽烨强数倍。
虽然他觉得这等奉承之语难于启齿,然而有几分真心的赞美。他觉得想沟通就一定要肯定萧泽烨的能力,这是他最急于、最迫切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