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不是时候。邱婷婷手托着药盘，在病床旁边足足站了两分钟。可是，眼前的这对少男少女，拥抱着深吻，把她当成空气。不是一般的吻，邱婷婷注意到，这两人吻得相当深入啊。瞧着手法姿势，动作娴熟，肯定是操演了不知多少遍。
“咳咳咳……”邱婷婷嗓子发痒。
陈芊芊脸发烫，红彤彤的像火烧云。轻轻推开黄小同，陈芊芊轻抚发丝，嘴唇上血迹未干，赶紧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这是用咬？真激烈啊，出血了。”邱婷婷脑补一些画面，她的脸也有一些红。“还没吃早餐吧。现在抽血做个化验。”
吃没吃早餐？陈芊芊听了，头又垂下来。她刚才吃了东西，被黄小同喂了很多血。“小同，你没事吧。”陈芊芊指着黄小同的手腕。黄小同正在给手腕缠止血带。“已经处理好了。我家开药店的，这点伤口绑上就没事了。”看着邱婷婷疑惑的表情，黄小同解释：“刚刚切苹果，不小心划到手了。”
削苹果划到手腕？这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邱婷婷对黄小同的印象不好。陈芊芊这几天病情恶化来势汹汹。而她这个小男朋友只顾着亲亲我我。难道他不知道，陈芊芊无时无刻遭受着深入骨髓的痛苦？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在世上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年纪轻轻，色胆包天，女朋友都要死了，还想着占便宜。长得人模狗样，真是斯文败类。
“病人需要做去全身检测，请你回避一下。”邱婷婷冷冷地说。
“黄小同，你回去吧。放心啦，我相信你，不会做傻事的。”陈芊芊笑着和黄小同告别。这是黄小同陪她的最后的一天，陈芊芊已经知足了，心里美滋滋的。刚才，黄小同做傻事，割腕喂血。她觉得黄小同真的很傻，又有些可爱。他以为他是吸血鬼？自己喝了他的血，白血病就会好？
“芊芊，我先走了。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黄小同走了，出门时又想来什么，“芊芊，衣服弄脏了，记得换。”
傻乎乎的，陈芊芊笑了，两个酒窝显出来。“黄小同，再见。下辈子见。漂亮的女孩子都会骗人的。对不起，黄小同，这次我骗了你。”陈芊芊心里说。
……
上午10点，病房里的霍丽芳有些坐立不安。
“芊芊，妈妈决定了。”霍丽芳终于开口：“妈妈要带你去星城，做化疗！芊芊，妈妈不能这样看着你等死……”
听过这话，陈芊芊沉默良久。
“妈妈，我怕痛。”
这是女儿明确地拒绝了。霍丽芳清楚，芊芊乖巧懂事，但性子很倔，认准的事情从不改变。
……
就这时，邱婷婷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后面还跟着唐医生。“芊芊，再抽一次血！病情有变化！”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8点，邱婷婷采了血样。一个多小时后，检测结果出来。唐医生拿着检测报告单，手在颤抖：“邱婷婷，你确定血样样本没有搞错？”报告单上，红细胞指数上升维持在合理区间，白细胞病毒急剧下降……对这样的结果，唐医生下意识判断：血液样本弄错了。除非出现奇迹，陈芊芊的病情不会出现如此剧烈的变化，而且是向好的变化。
邱婷婷采着血。霍丽芳心中大急，抓住唐医生的手臂：“医生，芊芊怎么了？！是不是撑不下去了？我已经决定了，带芊芊去星城做化疗……”
“你先冷静一下。应该是好的变化，等结果出来再说。”唐医生一边劝着霍丽芳，一边观察陈芊芊。病人脸色红润，气色有神。虽然有些消瘦，但双眉舒展，呼吸平缓有力。从外表来看，眼前的模样与前几天病情加重时判如两人。
不到半个小时，第二次血样检测结果出来。看着报告单上那些飘红的数字，上扬的箭头，轻飘飘的一张纸，唐医生觉得重若千钧，拿不出了。奇迹，真的出现了！
半个小时后，霍丽芳被请到了医院八楼的院长办公室。里面有医院的刘副院长，主治医生唐医生还有护士邱婷婷。
“您先喝口水。”唐医生递过一杯水：“接下来我们说一下您女儿的病情，请您情绪不要太激动。”
“医生您说吧，我心里有准备。”霍丽芳双手。接过水杯，杯中水波荡漾。她的手一直在颤抖，怎么也压不住。
“我从医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刘副院长清清嗓子，说道：“你女儿的病，突然变好了……”
啪！水杯掉在地上。霍丽芳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通过检测结果，我们初步判断：陈芊芊体内突然产生大量的抗体，抗体已经抑制住体内的病毒。由于县人民医院条件有限，我们也没有搞清楚抗体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唐医生继续解释：“梳理病情发现，在7月22日，陈芊芊就有反复，当时有好转的迹象。您知道，这种情况也是比较常见的。随后一个星期，病情又继续加重。事后看来，应该是在7月22日，病人体内出现抗体的苗头。应该是在今天，抗体大量出现。按照这个趋势，陈芊芊的病情有极大的概率实现自我治愈……”
“抗体？为什么我女儿会产生抗体？”霍丽芳一阵雾水：“医生你是说，陈芊芊的病像感冒一样，体内有抗体就能自愈？这可是白血病啊。你们一定要弄清楚。”
“明确地说，我们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副院长接着说：“我也是血液疾病方面的专家，但是从来也没有遇到这方面的情况。我们提取了陈芊芊的血液检测分析，没有发现异常。抗体就像是凭空出现，外界注入一般，已经在病人体内生效。说实话，作为医生，我们非常想弄清楚其中的缘由。特别是这些抗体，他们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发挥效能的……”
“芊芊的病，真的要变好了？那接下来怎么做？”听到天大的好消息，霍丽芳一直还不敢相信。
“陈芊芊的病例非常罕见。如今病情突然好转，更是匪夷所思。我们建议陈芊芊到大医院做彻底检查。这个病例具有非常好的医学价值。了解其中的病理缘由，也许对白血病研究是个历史性突破。”在谈话前，刘副院长已经和湘雅医院联系，对方之前也治疗过陈芊芊，对病人病情突发好转非常感兴趣。
抗体？外界注入？7月22日？还有今天的病情突然好转？护士邱婷婷在一旁侧着耳朵听，抓取到一些词句，提取的这些关键词，让她脑海中不由得浮起那个色色的少年的身影。少年似乎对病人陈芊芊做过什么，嘴对着嘴……难道，爱真的能产生奇迹。邱婷婷从来没想到，她会离真相如此之近。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
十门二中校外西侧有一条小巷，巷内全是吃饭的小店。十门人喜吃猪肥肠。精选小肠，用面粉揉搓，反复洗净，切成细环。热油葱姜蒜，重油爆炒，再添上土豆块放进干锅。肥肠油而不腻，土豆色泽焦黄，香味扑鼻。十门肥肠在湘省小有名气。上一个时空中，黄小同在星城工作。星城八一桥有一家肠子馆，不过肥肠掺着猪头肉，干锅里配的是酸菜而不是土豆。吃起来味道不错但远没有家乡的正宗口味。
二中旁边的这条巷子叫肥肠一条街，出名的几个小店叫“悟空”“八戒”等。生意最火爆的一家叫“如来”，这家店是陈芊芊的妈妈霍丽芳开的。时间不长，才一年多。不过现在，“如来酒家”已经关张几个月。
中午时分，林冰玉打电话，约黄小同一起吃饭，想尝尝十门的特产。黄小同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于是就选择了这条小巷。
“到十门，一定要尝尝十门的肥肠。这几家都特别好吃。”黄小同带着林冰玉走进“八戒”。黄小同和老板娘熟，之前已经订好了位子。“老板娘，来个肥肠，双份的。山胡椒炒冬瓜也来一个。再炒两个叶子菜。”
老板娘看了一眼林冰玉，心头一惊，好个乖致的妹儿！起了心思捉弄道：“黄尚来了啊。名字没取错，身边的妃子不少，一个赛一个乖致。怎么没去看你家芊芊啊？”
“皇上？黄尚？”林冰玉问：“你也有别的名字？”
“一个算命的给我取的。黄尚这个名字犯忌讳，我都不用。”黄小同解释一句。又对老板娘说：“张姨你再说，我找你家小娟去了啊，小娟长得比妈妈还乖致……”
“你敢！打断你狗腿！我家小娟才上初中……”老板娘啐笑一声，进厨房端菜。
方桌很小，黄小同和林冰玉挨得近。吃了几口菜，林冰玉额头冒出细细一层汗，菜有些辣。说好的是微辣，可是老板娘好像是为陈芊芊打抱不平，多放了一些朝天椒。
黄小同早上失血过多，正是要进补。一口菜一口饭，巴拉巴拉，很快就消灭了两碗米饭。“我现在正是长身体，要多吃点。”
林冰玉觉得黄小同真的很有趣。别人在自己面前很拘谨，黄小同倒是放开手脚，没有一丝不自在。
“你的手腕怎么了？”林冰玉早就发现黄小同手腕上缠着绷带，忍到现在终于发问。
“噢，这个啊。为了个女孩子，自己割的。”黄小同漫不经心说道。
林冰玉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没说话。拿起一双新筷子，夹了两片肥肠放到黄小同碗里：“哦，那你多吃点。”
“哎呀，黄小同你这是要殉情啊。怎么着？没忍心下手？”老板娘很八卦，刚刚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看到这个漂亮妹子给黄小同夹菜，老板娘忍不住出言讽刺。黄小同和陈芊芊的事，小县城巴掌大一块地方，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芊芊还在医院躺着呢，这小子就勾搭上新欢了。关键是，新欢还长得貌若天仙，这还有没有天理！老板娘决定，这顿饭，一定不打折！
“陈芊芊现在怎么样？”林冰玉问。
“问题不大！”黄小同大口吃着饭，信心十足。微微已经说过，早上的输血很有效果，一次能挡30天。按照这样的进展，再来个十次八次，等到微微的部队在对方体内骨髓中安营扎寨，完全愈合指日可待。
早上不刷牙，口气真大！老板娘一脸鄙夷。
林冰玉看着黄小同，心中震惊。她的直觉很准，黄小同没有说谎。陈芊芊的病，几乎就是绝症。为什么黄小同那么肯定呢？这个黄小同真是捉摸不透，不止一次，让自己很意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