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过几次作业后发现,我的作文并不如以前那么受赏识。
虽然都有老师在文末的点评和表扬,但一直好几个星期过去,在全班面前朗诵的作文里还是没有我的。
这个学校朗诵优秀作文要上讲台自己读,起初我还害羞怕被叫上去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发现根本就没叫我,便开始着急,作文越写越差,随之其它作业的完成率也开始下降。
尽管有其他因素,但不可否认,正巧那段时间,我又成为了单人单桌。
母亲给我报了作文补习班。
说是补习班,其实就把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参差不齐地放到一个小房间里,每个人把每周布置的作文当堂写完,然后交予补习班的老师。
她在你的原稿上圈圈点点,再发下来就依着改正后的版本誊写一遍就成了。
最严重的一次,我拿到作文发现通篇三分之一被划掉,又在后面给我重新写了一段,我只要顺着序号排列组合好抄下来就行。
而这样修改过的作文往往文义大变,每当阅读老师给我的修订版时,我经常会忘记自己原文本来的表达是什么,后来渐渐只记得老师版本的中心思想。
写作文的乐趣大大下降。
意外收获是,在我们等待她批改的无聊时间里,她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小人书,图画册,小故事供我们阅读。我便在这里有了阅读的乐趣。
在这里我读了许多儿童版带插图的书,《绿野仙踪》《老人与海》等等。
起初我们不愿读,她便给我们上课。
告诉我们新书有一种很浓的纸墨味,她特别爱闻,买新书回来都要深深地嗅两口。
告诉我们书的故事里有很神奇的世界,就拿《绿野仙踪》打比方介绍了几句,还说我们可以拿回家里看,看完下星期上补习班的时候带回去就行。
当时全班一至六年级的同学中,就我一人高举右手回答,好的。
于是《绿野仙踪》便是我看的第一本课外书。
此后,同写作文一样,阅读的兴趣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开始期待着补习班,却不是因为作文,而是我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
原来刚好一个星期能看完一本便去换,逐渐地越来越快,两天就能看完一本,剩下的三天全是等待。
后来每次前去都是冲着能换一本新书,却不能立马观看,还需写完作文。
于是的,看新书成了完成作文的动力。
从此,八百字的作文于我而言便需应付完成即可,只为能赶快上交草稿给补课老师批改,然后出门买个早饭回来换一本故事书看。
很快,阅读的兴趣变成阅读的欲望,很多时候我甚至想在老师批改的作文的时间里读完一本书,然后下课离开时重新又带上一本新书回去。心满意足。
这种急切感原来也是有的,比如我写完一篇作文会立马翻回去一口气阅览一遍,酣畅淋漓;再者就是全班朗诵优秀作文时我也会屏气凝神地听,偶有几篇听完打心里觉得不错并且同全班一齐给予掌声。大多数是听完觉得一般,还不如看自己的精彩,但还是会同全班一起鼓掌。
这感觉从老家到新来的学校都是如此。
直到在作文班里读到这些故事所描绘的,才觉得发现了自己不曾了解过的世界,这世界的精彩程度要大异于之前认知的范畴。
故事本身更甚,当时狂妄的我自认为是远不及其的。
并且因为作文班的缘故,每次改版后的作文大多数都能拿到讲台上阅读,使得我愈发安心地读故事书。
起初年幼的我还有担心,生怕作文老师文笔太好,掌控不住力度,写得成熟了,交上去会被语文老师识破是别人带写,接着全班通报批评,然后我就变成被伤的仲永,不仅在老师心中跌了名分,在同学中也引起民愤。
他们会说,你这抄书的贼!也配上讲台读作文?
每次心中臆想到这个画面,我都会继续绞尽脑汁地想,我该怎么回呢?
是一拍桌子,踩到椅子上义愤填膺地和全班说我不是贼,我是交了钱的;
还是搓搓手,和颜悦色地和他们说,啊哈哈不是这样的同学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哈哈哈,你们听我解释哈。
然后立马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作文班那借来的故事书当众读起来。
我相信,不出三段,全班大部分同学都会被精彩的故事内容吸引以及感动,而少部分没被感化的同学当看到班里大多数都感动了以后,都会顺从地同大家一齐鼓起掌来。
这个时候我就能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山河大地般地站在讲台上义正严辞道,看吧!同学们,这!就是我们所未曾听闻过的书名!这!就是我们未曾听说过的故事!而我,也是被这精彩动人的故事所吸引得难以自拔于其中,不慎堕入了懒惰的泥潭!但是啊,对于这精彩的故事而言,我甘愿为其成为忠诚的读者,为其花掉我的时间,献出我的名分,只为得到继续阅读的权利!谢谢大家,我只是一名愚昧的读者。
弯腰九十度鞠躬三分钟,全场掌声雷鸣,久久未曾停息。
所幸,那位作文老师不愧为一个小班之师,整整一个学期,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竟是没有一次怀疑,还时常对我表示赞许,说,虽然你留过级,但后天努力更重要,现在你是我们全班最懂事最听话的孩子,语文成绩还不错,考个好初中不成问题。
旁边老师提醒说现在初中按片区分。
语文老师,噢是吗,你按片区分是哪个学校?
我小心翼翼道,四中。
语文老师一拍手,看吧,我就说是个好学校。
从这一刻起,通过班主任或是其他人的嘴里,我多少听到些关于即将要去的初中的说法。总的来说,是个好学校,或许更好,因为时常听别的叔叔阿姨说我运气好,是个从小就好运的人。而家里大多数人也认为是个好学校,原来是要好好学习才能保证我去好学校,现在因为外界因素,坏坏学习也能去,而且当时我学习也还不错,本身也能考去。虽然家人一直对我五年级留级一事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有了双重保障,家人自然开心。
看着他们开心,我也乐得自在。
关于学习这个问题,我经过认真的回忆,严格的思索,确认自己在初中以前确实算一名优秀的学生或者善良的孩子。
偶有一些差错或大或小,在当时是因为我的无知,之前没接触过,也无人教授于我,于是以自己的理解范畴和行事方法去做了,后来便被一些长辈指责为错误的。
这些差错在我现在认为基本情有可原,算不得什么滔天的罪过。
不过在小时的记忆里,盛饭时挑断了饭勺和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之类的事情都是重罪。
不过也有些时候没事,我紧张兮兮地等了很久,也没等来预想中的责骂,反而无所谓的过了。
现在看来,小孩子犯错与否全看大人的心情,这不公平。
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光想着不能做错事,又不知如何才算不错,便闷头学习。
觉得抱着书看,握着笔写总不会错的。
其实也不尽然,除了学习还有替大人分担这两件事一同成就了我的大部分童年,才至于现在我成为一名爱学习又懂事的青年。
长久来看,这两个习惯的延续是利大于弊的,以前和现在的我是这样,将来的我也会成为一名同样体贴爱学习的中年人以及老年人。
要归功于自我的天性还是诸位长辈的严厉教诲?
这事已无从根究,就当两者相辅相成促成的吧。
继续说回来,当去四中被上了双保险后,我和我的家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他们因我上初中有了保障而飘,我因他们飘后松于对我的管教而飘。
总之就是大家都飘了。
他们对我嘱咐了许多,大概的意思就是,我要上初中了,也要长大了,许多事情该有自己的分寸了,他们也不管了,希望让我放手去做,但要把握好自己的分寸。
我听后把头点得快要掉下来,说我肯定会继续在初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的。
然则心里其实已经期待着小学毕业,就等着赶紧去初中实施班主任的那句话“你们现在课上好好听,进了好初中就没人管你们了,进去以后你们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这几乎成为我转学以后大部分上学的动力。
然而,当我满心欢喜在初中第一堂课上好不容易睡着又被班主任叫醒,去到办公室挨批评,她也是这么教育我的,“你怎么第一节课就睡觉,你小学老师怎么教的,你才进初中,从现在起好好上课好好学习,等你考个好的高中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管你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说明了中国的教育制度在义务阶段就是个一层层推卸责任的过程,上一层的老师想着尽快完成任务然后交给下一层完成了事,而下一层的老师思想和上一层的老师出奇的统一,依然全力以赴只为送走这一届学生迎来下一届。
所以在多数教师都以应付制度来敷衍学生的义务教育里,也很难要求学生不以应付的态度完成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