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间刮了半夜北风,雪下的更大了。
拓跋薇薇在风雪之中被冻了一夜,她的脸上红中透紫,耳朵僵硬,刺骨的风雪一个劲地往她衣领里灌。像刀刮、像针刺,让她痛苦不堪。
此刻至少,在意念上她还在苦苦支撑。
不久敌人也搜寻上来,她赶忙脱了铠甲和斗篷,挂在马儿身上,解开缰绳任由它跑去。
虚弱的她已然走不动了,好在她在雪中找到一颗空心的枯木,她钻了进去,并利用地上大雪的掩护藏匿行踪。
大雪茫茫无断她被冻得发抖,敌人也没有过多注意,跟着马儿追了出去。
过了许久,她从枯木中钻了出来,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像鹅毛,似柳絮。
那女子是一袭素衣,连头发都被染得花白。
似与天地都融为一体,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但却是说不尽的美丽清雅,恍若仙子下凡。
一日后,西都密探没有打探到那女子的消息,邓志兴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而此刻长公主已然赶回西都,听闻先王死讯,她脸色蜡黄显得憔悴不堪,瘫软在地。
眼皮似快要熄灭的火光般越发微弱。
邓志兴赶忙跑过去用他健硕的手臂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身躯,长公主眸光似剑,脸上竟有些狰狞“你的命可是父王救的,你就忍心下得去手么?
”邓志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俯身瞧着她的眼,他语气柔和的说着;“若我不杀他我便要死了,倘若我死能教大王回心转意倒也值了”
“可大王执意要把你送去羌族,我不想西都向他族称臣,更不想看你到羌族受苦”他眼中泪花闪烁,眼神深邃又真诚。
“他说的是真的,可自己父亲死在他手里”想到这里她的眼泪落在疼痛扭曲的笑容里。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邓志兴说;“我们一起去找父王赔罪吧”说完,她无奈的笑着,随即用腰间的弯刀刺穿了邓志兴的胸膛。
邓志兴也倒在地上,她也依偎在邓志兴怀中,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复杂,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等这句话等了两年了你……你干嘛不早说啊”
“唉”他兀自叹息一声,“错过错过,你我只能在黄泉下相会了”他苦笑“终于等到这天,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方式”眼里满是遗憾,似乎相聚的时光太短了,只是眨眼之间,刀上的血和眼中的泪花都滴落在她的脸上,他们彼此都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和欢喜。“
也罢,这大将军我不当了”,说完将胸膛的弯刀按得更深了,他说完了自己在西都的最后一句话再也没有动过。长公主的双手环在邓志兴腰间看着他残破的躯体,垂下的气息。
她脑海里尘封往事决堤,她想起来第一次与邓志兴相见,她想起邓志兴跃马疆场是何等豪侠气概!她容颜枯萎泪痕未干,只静静的靠在邓志兴的背上,任由尖刀穿心而过,或许,这是他们幸福的方式。路亦是原来的路,景亦是原来的景,只不过春夏和秋冬永远不能相逢。
西都自邓志兴一死便乱了,而西凉另外一个强大的部落羌抵趁着西都内乱,逐渐吞没了西都的地盘。
周芷玉用了只不过数月时间,便把西都灭亡了。
那拓跋薇薇在西都旧宫伏跪于地,涕泪横流当下重重立誓:“父亲大人在上,儿三拜九叩”“回想自出征之日父亲多有劝谏言妄动刀兵者非吉兆也,当下悔之无及,不该妄开战端。当下部族族人十不存一,四周部族贪掠,此仇日后必报。
“我决意入中原,伺机待变重建我西都往日辉煌,父亲大人若在天有灵当佑我功成,儿叩首再拜”,安顿完诸多事宜那女子化汉名柘文一路东行而去。
天刚蒙亮她就来到西县,这个城市总是苏醒得太过于早。
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甫暗下的路边灯笼似是仍有昏黄色的光要透出来,细看时却是晨曦的折射。
并没有太多人会注意到这样的场景。
马车一辆又一辆呼啸着过去。里面乘坐着的是这个城市里略微富裕,但是依旧每天疲于奔命的士族。街上,是牵着孩子的母亲,玩命似的追赶小偷的铺子老板,沿路乞讨的乞丐,等等的小角色。
路边的小店永远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练就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
隔壁是间中药铺子。
门侧坐着一位留长须的大夫,正给病人切脉,有时凑过去耳语几句,深悉“望,闻、问、切”的要诀,案上的香炉里焚了种不知名的香,悠悠地飘了一室。
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黑匣子遮掉了一面墙,每只匣子上部有只小巧的黄铜拉手,半月形的,煞是可爱。
掌柜熟练地回身,拉开一个匣子,取出一点,再回身,拉开另一只……柜台上,一只小小的秤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整个城市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柘文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水灵灵的眼睛上下转动几下。
她女扮男装穿一拢青衣,腰间系一玉佩,虽不及城中士族男子一般身材修长,倒也有几分男子的俊俏。
“怪不得人人都说中原好呢?我看也是,生活这般自在只要有钱不是赛过神仙了?”
时日已近正午,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走进一家客栈之中,人不是很多,店小二哟呵着叫着,店小二看见她穿着华贵赶忙上来招呼“客官您来点什么?”随着小二的一路引吭高呼,桌上一碟碟精巧诱人的美食一道道上了上来,她又要了一壶酒独自喝着。
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自顾自地吃着饭食,不过耳朵却是微微颤动他在听周围的人谈论着一个怪异的事情。
张三道;“哎,听说了吗?最近城里打更的老张头死了,那身上的血都被吸干了”旁边的李成满口酒气凑过来说:“害,那算什么,老张头之前打更的那几位也死了,连尸首也没有找到啊”桌对面的王铮听得头皮发麻:“你们说这西县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中年男子一拍桌子,店里的人都回头向这里看来过来,不知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中年男子这时候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指着那一桌的客人说到;“哎,你们几个小杂碎说些什么呢,爷爷正吃得这些许好菜,为何说些腌臜之事扰了爷爷兴致。“
这一骂不打紧,店里面的人不干了李成怒目而视,张三指着中年男子大骂起来,更有甚者,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就听见一人朗声说到
“何必跟一发酒疯的醉汉计较“里面原本嘈杂的厉害,这个人一说话竟然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店里的众人竟然真的静了下来。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柘文,那些人看他衣着华贵也不敢太过放肆“敢问先生,有何见教“其中有一个人整理了衣襟,站了出来,向柘文躬身施礼问道。
柘文接着说到;“相请不如偶遇,这样吧,今日我请客,也算是和大家相识一场。接着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丢给店小二,说到;“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剩下的不用找了。
店小二接过来一看,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也明白今个是遇见有钱人了,也不敢多问,只是应了声就跑到后面去准备了。
四下方才安静下来,柘文缓步朝那中年男子走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小声说到;“阁下既身怀绝世武功又为何与他们这般作气,岂不是坏了气度?“先前柘文没有太过注意,不过中年男子一番话声音雄厚,怒视众人眼神如电,由此断定此人内力雄厚超脱常人。
柘文久经沙场也见过些武力高强之人,自然想去笼络一番,也是她重建西都的助力。
不料中年男子毫不在意说到;“小子,你多事了“说罢又喝起酒来。“哼“柘文自见无趣冷笑一声,便回房歇息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街道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隐暗的虚空中,闪现出一对猩红的眼眸四下寻找猎物,街道屋顶中年男子早已等待多时。
时下柘文在屋中烦闷,刚想打开窗透透气竟被一只利爪抓着衣襟甩飞了出去,她在街道上滚了两三圈头也被磕的有些淤紫,再定睛一看直接吐了出来。
纵是柘文混战沙场也忍不住了。
近身一米的位置,便可嗅到浓浓的腐臭味和腥臭的血味。
那怪物挥舞利爪向柘文挥来,柘文情急之下举起右手一挡,手臂如同被撕裂一般被划出三道长长的伤痕,白骨可见。
柘文心知不妙也顾不得疼痛拔出靴子里的小刀朝怪物右臂刺去,匕首竟被折断了,当下怪物双手掐住她的脖子,露出尖利的牙齿正想去咬断她的喉管,柘文左手捂着残臂身体战栗,闭目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