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别人和属于自己，完全是两种概念。
属于自己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而属于别人的时候，总是别人需要你去做什么，你就要去做什么。
T391一直是个属于自己的人。
后来，它遇见了一个属于别人的人，然后，它就慢慢的，也和那个人一样，想去做一个属于别人的人……这其实和学习有关，而学习总是让人崩溃的，T391为了做到这一点，崩溃到几乎死亡，无数次的想放弃自己，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学会了这一点。
可坏的一方面，它也因为学习，一点点的丢失了自己。
失去总是让人痛苦的。
而如果“失去”，不能带来价值，那更糟糕。
我到底是谁？T391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病了，而健康的时候，她又不太想去理会别人。
“T391，你是女的吗？”刘玉忽然的问。
她不是没有去看T391的性别栏，可是T391的性别栏里，竟然写着“无”，在刘玉的认知里，只有小孩子的性别栏里，才会出现这个字眼。
T391就忽然笑了。
“不是，我是男的。”它说。
这个疯子！
刘玉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骂人，可是又很快的按捺下这种反应，转而换做一种询问。
“那T391，你是男的吗？”她问。
“对，我就是男的。”T391的眼神里有一些疯狂，像鬼魅一般的笑在他眼底蔓延开来，甚至比那种没有感情的笑容，更让刘玉感到害怕。
“T391，不要吓我。”刘玉非常认真而且快速的说。
不要吓我。
认识不到自己性别的人，实在太可怕了！那甚至比它们弄不清自己的年龄还要可怕。
“怎么了，觉得丢人了吗？”T391反问似得嘲讽。
这语气让刘玉很不舒服。
“不是丢人，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刘玉非常快的反应过来，按下了心里对T391升起的反感，转而把它们变成帮助的力量。
“你有性别，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她说。
“然后呢？”T391笑着，似乎在嘲笑刘玉的愚昧，“是女的，你就把我从这具身体里驱逐，是男的，你就想办法吞噬我，好加强你的性别，和自信心是吗？”
T391这么说，让刘玉一瞬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别犯傻，你个被害妄想症。”她骂。
T391就忽然笑了。
“谢谢你。”过了很久，它小声说出这句话。
两个人不知道算什么的谈话，就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结束，以刘玉一句不知道算是骂人，还是判定的话，可是T391，却用上了感激的语调。
刘玉甚至忘了自己最开始，问的是什么话。
房间的门打开，刘玉走出去冷静了一阵子，片刻后，她又重新回来，想起了自己的问题，却看见T391正蹲在屋子的角落里，用手指甲，狠命的画着地板，不断摩擦着一条线，直到磨平了指甲，还是没有停下来。
“别这样，你的身体会痛。”刘玉说。
T391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不痛。”它说。
“什么不痛？”
“我的身体。”
刘玉有一瞬间的无法交流。
为什么会不痛呢？它的手指都快要磨出血了。刘玉心里想。转念又明白过来，这里并不是现实。
顿了顿，她选择略过这个问题。
我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不管那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们只重视自己的需要，而不是别人的。
“T391，你掌控的时间太久了。”刘玉说。
“那又怎么样？”
T391小小声的说，孩子气的仰起头，看着刘玉。
刘玉从它眼中看出一片茫然无知，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但是她选择了解释清楚。
“你知道吗？”她慢慢地说，想了一会儿措辞和理由，“我来这颗星球的时候发过誓，决不让任何一个生命死在我面前。”
T391愣了愣，忽然笑了。
“原来你怕我吃掉他。”它说。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卢洪明。
“他现在已经在极致的黑暗里了，T391，别这样。你要是掠夺了他的身体，他只能在黑暗中困一辈子了。”刘玉说，语气已经有几分哀求，“我知道你饿了，我会负责喂饱你。”
T391的眼睛闪了闪，没有人类感情的眸子里，这时才起来一点光芒。
“真的吗？”它不相信。
“真的。”刘玉只好做出承诺。
很怕时间再长下去，卢洪明的神识就消散了。
“好吧。”T391眼中的无情薄弱了一些，又恢复了类似卢洪明的样子，“那我先休息一会儿，刚醒过来，我也得好好观察一下这里……多了解一些东西……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这次应该没什么能拦住我了……到时候，你们都会开心的。”
T391啰啰嗦嗦地说，片段性的话语让人听不懂什么。
“对了，”它忽然转开话题，用眼中的最后一点无情看着刘玉，“我需要问一个让你不快乐的问题。”
“你别问！”
“……”
这一句话刘玉说的很大声。
开玩笑，明知道会让人不开心，还问什么问？不知道笑一笑十年少吗？
“我又不是要打听你的编号，你怕什么？”T391说。
编号对于刘玉来说，像是本来的名字，不光彩而且不愿意被人提及，她郑重又带点沮丧，沮丧中又有点期待。
“问吧。”
她挥挥手对T391说，同时期待它的问题不要太让人为难。
“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T391的话一吐出来，刘玉就变了脸色。
说了会让人不开心，该死的家伙，还问！
“你还不如直接问我编号呢。”刘玉恶狠狠的说，丢出去一个嘲讽，“别以为我真不敢烧了你。”
“那你现在叫什么？”T391还是害怕的。
害怕并且勇敢的。
“刘玉。我刚刚好像告诉过你了。”
“你没有。”
“说了。”
“没有。”
“我说告诉你了就是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注意我的信息检索。”刘玉说，顿了顿，又一摆手，“好了哈，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你该休息了。”
“你从前一定藏了很多秘密。”T391说，聪明的程度让刘玉更加不开心了，“不愿意提起从前的人，都有秘密。”
“那和你没关系，我现在是一个平常而且正常的人。”刘玉几乎恼羞成怒。
“我只在乎我要帮助的人有没有事。”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T391歪了歪头。
“你是来救我的吗？”它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算是吧。”
刘玉抓抓头，有些懊恼的不耐烦。
真麻烦，事情比她想象中棘手多了，想起卢洪明身体发生变化的一幕，她的懊恼中又添了几分沮丧，生怕把这次的任务搞砸。”
“T391，你最好别乱来，这家伙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平常，吞了他，估计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