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林一行人到达海口市的第二天,他们就登上了前往南沙群岛的科考船。
虽说是科考船,可龙蓠等人的打扮却十分随意,不仅如此,还流露出一种‘啊我们只是来海南旅个游,并没有其他意思’的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提了大包小包,头上戴了某国际旅行社的帽子,身上穿的也是某国际旅行社的团服,活脱脱就是一个旅行团。
当然,除去他们登上的,是一艘货真价实的科学考察船之外,他们都像一个地地道道的旅行团。
和他们接头的自然也不是别人,是海南分部的一个副处长,同时他也是这艘科学考察船的船长,这一次,他的任务便是把龙蓠他们安全地送往目的地。至于要不要把他们安全地送回来……上头还真没说。
龙蓠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老人,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面前的这个老人,从头到脚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人老珠黄’,啊不对,想什么呢,应该是‘半老徐娘’,也不对!总之……就是……‘又老又丑,刚刚进城打工的中老年人,包吃包住月薪1800’这种感觉?龙蓠脑子里的想法热闹得不得了,可她又不能说出来,那样就太没有礼貌了,她只能微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
确实是很老了,他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两鬓斑白不说,眼角的皱纹笑起来简直可以夹死苍蝇,抬头纹也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牙齿发黄,应该是常年吸烟的缘故。身上只穿了一件很久的、洗得发黄的白色的T恤和一条水洗蓝的旧牛仔裤,肩膀上搭了一条用来擦汗的旧毛巾,整个人都是瘦小且枯瘦的。
龙蓠注意到了老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略微有些发黄,这位老人果然经常抽烟,张玄林也是个抽烟的人,虽说抽的比较少,可他抽得都是那种味儿很大的手卷烟,因此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也会发黄,可这货从头到尾都是一口洁白的牙齿,龙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一个侧写者,老人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都瞒不住龙蓠,她盯着老人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老人实在是受不了龙蓠这种长时间的凝视,首先打破了僵局,他看着龙蓠,开口:
“今年是你们?都是些年轻人啊。”老人的右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索,最后,他摸出了一根烟,并用打火机把这根烟点燃了,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时不时地吸上几口。
龙蓠点点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跟着老人一起朝船的方向走去:“您今年多大年纪了?看您这样子,应该岁数不少了吧?”
虽说凭借着一个侧写者的敏锐,她完全可以判断出老人的年龄,甚至可以从穿着习惯中推测出他的过去和人生,可这个老人很奇怪,龙蓠从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多余的东西,就像……就像张玄林一样。
龙蓠浑身微微战栗,一开始和张玄林并不熟悉的时候,张玄林给她的感觉,不就是这样的么?平静似水,人生也淡如水,根本就没有什么起伏。后来她才知道,那只是张玄林在陌生人面前的伪装,说起来,在伪装这方面,奥斯卡永远欠张玄林一座小金人。
可今天,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在这个老人的身上。
老人却只是呵呵一笑,舒服地吸了口烟,悠悠地吐出几个烟圈,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已经踏上了甲板,龙蓠还在纠结老人是不是不会开口了,老人却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实把她吓了一跳。
“名字和身份其实都不重要,那些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双眼凹陷地更深了,“你可以叫我老钱,或者……船长。我就是这艘船的船长,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负责人。”
龙蓠微微发愣,最后的那一下,老人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示威?
龙蓠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没来由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拥有侧写能力的人,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老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在职人员和船长,老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无底洞,看不清摸不着,他……太擅长伪装了。
得得得,不想这些有的没的。龙蓠摇了摇头,竭力把这些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和那些站在甲板上等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扔下行李跑到船舱里去了。
至于为什么她会跑去船舱……因为毫无挑战性的,张玄林就是躲在了船舱里啊!她和老钱说话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张玄林慢悠悠的晃进了船舱。
船舱里一股煤油味,龙蓠直皱眉。脚下是空心的,这艘船居然还不止一层船舱。龙蓠不禁感慨,这年头,连个破渔轮都有好几层船舱了是嘛……
没错,虽说名义上这艘船是一艘科学考察船,但实际上呢?这艘船,其实就是一艘破、渔、轮、啊!
但是最不科学的就是这艘破渔轮上居然有十分先进的电子设备,龙蓠只能说学院是有多有钱了。这艘船其实,是从头武装到脚。
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就不用说了,龙蓠相信那些出于湘楚大学装备部之手;再就是各种咒印加持,尼玛十级大风都不是问题吧?真不知道教授到底发什么神经病,居然硬生生的把这艘破渔轮改造成一艘……战舰?
龙蓠正在心里开启疯狂吐槽模式,活脱脱就是一个自动吐槽机,连张玄林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背后,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腰,她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喂……”张玄林只觉得无语,他不就是闲得无聊跑到底舱来晃悠一下嘛,这丫头怎么就也闲不住,跟着过来了?居然还一边走路一边神游?
“诶?!小玄你在这里!”龙蓠看到张玄林就有点兴奋,直接就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你也真是够了……”张玄林显然没想到龙蓠会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龙蓠却已经松开他跑远了,居然还在向他招手:
“小玄快点上来啦!另外……赶紧去换衣服啊!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一直穿着这身旅行社的衣服?”龙蓠挥了挥手,登上了甲板,只留张玄林一个人站在昏暗且满是煤油味的底舱里。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接着就感觉船身一晃!
他接着就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汽笛长鸣一声,这艘船,终于离港了。
中午十二点半,中国南海。
龙蓠站在船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一大群人,先是抽了抽眼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抽抽眼角,她只觉得自己有种想要跳海的冲动……
卧槽教授你玩儿我呢是吧?谁能告诉我这么一艘破渔轮上的工作人员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居然、居然、居然有……25个人?谁家的破渔轮要这么多人啊老天?!龙蓠仰天长啸,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可就是这幅表情,让龙蓠更加想抓狂。
直到张玄林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龙蓠才微微地喘了口气。
“今天是公元2015年10月1日,国庆节。我是波塞冬号的船长钱森,现在波塞冬号正在以每小时三百海里的航速在南海上行驶,海面平静,设备正常,这是我的第十三次出海日记。”老钱清了清嗓子,突然就开始念了起来,他不念还好,念了龙蓠就更想打人了。但张玄林一直按着她的肩膀,她根本就是连动都动不了。
是的,这艘破渔轮还有一个颇为霸气的名字,波塞冬号。按理来说波塞冬可是北欧神话里的海神,可龙蓠觉得,饶是海神大大,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居然被用在了这么破的一艘破渔轮上,想来也会觉得憋屈吧?
龙蓠不耐烦地听老钱继续念了下去:“我们已经接到了上头的通知,确认这次任务的进行。虽说你们一定有演练过,但那一个星期的演练并不足以概括接下来的任务内容,有些事情,连你们的负责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而这些事情,又恰恰会关乎你们的生死存亡。所以……在我讲的时候不要走神!龙蓠!说的就是你!”老钱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了龙蓠,龙蓠愣了愣,却只来得及听到一声低笑。
龙蓠浑身颤抖了一下,那声笑声,明明是那么地随便,却又是风情万种,魅惑地让人心里发颤。龙蓠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笑声?
“这一次的波塞冬号不同于三十年前的那次,这一次,波塞冬号全副武装。装备部的家伙们把一些新设备都塞进了底舱,你们可以放心。”老钱摊了摊手,“至于任务名单……负责人,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你负责的吗?”
龙蓠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老钱到底说了些什么,张玄林就悄悄地递给她一张纸。
龙蓠这才想起来,出发前,自己担心忘记带上那张纸,就扔给张玄林了。
龙蓠摊开了那张纸,只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东西,立刻就在心里直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没错的!教授我看透你了!
龙蓠学着老钱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念:
“下面宣布任务分配:
潜水组,A组,张玄林、龙蓠、王恒;B组,林楣、胡先、杨兆轩;
船长,钱森;大副,林中一;二副,黄磊;
炮手(龙蓠OS: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还有炮手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啊!),胡宇先;
剩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不说了,麻烦。”龙蓠耸了耸肩,内心已经有数万匹***奔腾而过……炮手是什么鬼?枪手又是什么鬼?狙击手又是什么啊!这已经离谱到了一定境界了好嘛?明明真正需要做事的只有潜水A组,为什么这里却有满满的一面清单啊?龙蓠往张玄林身上靠了靠,手则是无力地把那张纸抬起来,“你们自己看吧……”真要命!
老钱淡然地笑了笑:“负责人,其实真正需要下水的,只有A组吧?”
“啊?”龙蓠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就只是点了点头,“嗯。除非A组挂了或者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B组就一直待命。”
“果然如此。”老钱就只是笑了笑,又盯着龙蓠看了半晌,又看了一会儿张玄林,不由得轻轻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
老钱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到了一边,只有张玄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站在那里,紧紧地抱着龙蓠。
突然,龙蓠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张玄林又是一愣,接着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龙蓠转了个身,面向大海。
他们都换了衣服,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紧身黑色作战服。张玄林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龙蓠也能猜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对于一个拥有侧写能力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开始,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还好点,那个时候,龙蓠又小又单纯,却已经把侧写这一门技术掌握的出神入化,可张玄林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对这个小丫头放松警惕和戒备的心理,又怎么会轻易地让她看到自己的人生?
可现在不一样,龙蓠这妮子,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心思比谁都细腻。他们的默契也已经培养出来了,只要张玄林一个动作,或者是一个表情,龙蓠通常都能猜出他想干什么。
唔……张玄林抱着龙蓠,暂时把那些不该想起来的东西抛到了脑后。
反正……到时候进入那个地方,他就算不想想起来,也会想起来吧?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的背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两眼都可以喷火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也是十分地嫉妒,为什么,为什么龙蓠可以得到张玄林的心,她却不行?
那是林楣。
凭什么?林楣愤愤不平。凭什么当初在神农架的时候,就因为龙蓠在古墓里到处乱跑,张玄林就可以丢下他们全部的人去找她一个龙蓠?凭什么张玄林从头到尾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她,却只是一心一意地把注意力放在了龙蓠的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林楣的心里,全是疑问和不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总有一天,我要把张玄林……亲手从龙蓠身边抢过来!(别傻了,孩子,那根本不可能。某人靠着桅杆,嘴里嚼着泡泡糖,看着林楣的反应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现在还不是她现身的时候,唉,Boss的委托总是这么变态,他真是宠龙蓠这妮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