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父亲大人。”
男孩站在辛该身旁，看着辛该行礼，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做做样子。他们一路飞来见到许多雕梁画栋的大楼、高阁，但也没有见过几个人。这里是一座庞然大殿，坐落于平地之上，殿上坐着的男人一直低着头看书，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啊，是小该啊，今天怎么还舍得来看为父？”殿上的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表现出一丝惊喜，“哦原来是是带心上人来见爹爹的啊！”
男孩左右看了一下，整个大殿里只有三个人，哪里能有什么心上人啊……慢着，殿上那个男人该不会在说我吧？这个辛该难道还有这种癖好吗，难怪会把我捡回来，说不定就是被他弄失忆埋在土里的！失忆怪不怪辛该还不能确定，但是他如果对男的有兴趣，把我捡回来我又不会武功，要是强迫我……
男孩在心里发出悲鸣，陷入沉思之中。
“父亲是不是应该也考虑修炼一下眼法？”辛该皱眉道，“家族中有那么多眼法瞳术，您自己也是研究秘法的，提高视力总没问题吧？整日翻阅古籍，现在竟然男女都不辨了。是不是我不喊父亲大人你就认不出我？”
“哦原来是男的呀。”辛鹏挠挠头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忙，没有时间修炼眼法，反正家族也不会要我去战斗。是男的也没关系，该儿喜欢的话我不会管啦。只是家族的规矩你也知道的，明面上不许人做断袖之事，你收敛一点悄悄地也没什么。对了，男性直系不能无后，你怎么样也得给家里留个血脉嘛。”
“父亲！”辛该羞恼，脸上发烫，“不是心上人！是我今日在北黄渠捡到的一个凡人，他似乎是失忆了，需要父亲探查一下他的记忆情况。另外，我才十七岁，并且也没有龙阳之好。”
“十七岁怎么了，你们这年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有没有龙阳之好我也不在乎啦，家族也没有那样严抓后人的私事，你不好意思承认我理解。”辛鹏觉得自己很懂儿子。
“够了够了。”辛该忍受不了父亲无休止的奇怪展开，“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北黄渠，废墟下挖出的凡人。”
“北黄渠还能挖出凡人来？”辛鹏惊诧。
“他一开始被掩埋在废墟之下，我想过会不会是被人埋进去的，但北黄渠这种地方不是任何人都敢进，更何况去这种危险的地方活埋区区一个凡人。”辛该走上前，小声在辛鹏耳边诉说，“我于是猜测会不会是北黄渠雾气凝结成的一个生灵？”
“哪里有这种事！”辛鹏忍不住嗤笑，“你少看一些民间杜撰的志怪小说，那些东西信不得。世上只有一岛一海五大陆，咱们夏土对于其余大陆都还无甚了解呢。”
辛该看了一眼辛鹏，又看了一眼他案上的书，不说话。翻开的那一页画着一个半透明的东西，旁边写“蜒蚰妖，无色或淡黄褐色，善噬人，此妖修炼至大成可以脱离肉身，通身变成黏液体，劈砍不断，穿刺不透，斩之自愈。克制之法：火。”，辛该知道蜒蚰是什么，小时候的冬天和哥哥在院子里玩，翻开一块石砖就能见到这种东西，他们那时候不知道它的名称，就叫它作鼻涕虫。世上确实是有许多兽族大能，但鼻涕虫委实没听说过成妖的。不知道这又是父亲什么时候去夏都地摊上淘的本蠢书。
辛鹏看见辛该的眼神，很不好意思地把书往里面收了收，义正辞严道：“既然是北黄渠这种地方发现的，那他不一定是区区凡人，说不定是大灾变形成的妖人，为父这就帮你探查他的记忆！”
那男孩看着辛鹏走到近前，抬起头慌慌张张带着哭腔问：“我并不喜欢男的，你们要强迫我吗……”
辛鹏听闻此言一愣，挠了挠头尬笑道：“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如果对你这样年纪有兴趣，实在是有些变态。但我儿子如果有想法我也不好管，毕竟你知道孩子大了，做父亲的也不太好过于约束他。只希望我从小教育他尊重他人能有所成效。”
“我不会强迫你！”辛该急忙道，“呸，我没有这样的癖好，即便是你自愿，我也不会要。父亲，你总是在说这种事弄得他都误解了！”
“好好好，不再讲了。”辛鹏正色，“我将要探查你的识海，你既然没有修为也失去了记忆，那会很轻松，并不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男孩闻言也只好乖乖跪坐着，辛鹏释放出淡淡的灵力试探了一圈，松了一口气，道：“果真是失忆了，修为也没有，不过修炼天赋很不错，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修炼天赋好是什么程度？”
“大约和你不相上下吧。”
“与我哥相比呢？”辛该又问。
“执末的灵境广阔只是其一，他对灵力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我不可以妄言谁能与他比。”
“那既然他失去记忆，又有修炼天赋，你能不能把他也收为外派弟子？”辛该眼睛一亮提议道，“这回我岂不是捡到了宝？”
“我摸索了他的骨龄，已经十四周岁，还未开始修炼实在是有些晚。但他的虚途坚韧，对灵力的掌控或许会不错，灵力少一些也没什么。而且他还没有记忆，不用担心是其他家族或者其他派系的人，确实可以收为外派弟子。”辛鹏略加思索，肯定道。
“孩子。”辛鹏转向男孩，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男孩有一对漆黑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脸上的污脏还未擦去，也遮不住白皙的皮肤，“我辛家内部一直分成许多派系，为了保证各自的势力，我们有着收外派弟子的习俗。外派弟子需要具备高天赋与出身干净两个条件，眼下你正是这样一个人选，尽管你修炼还未起步，但我探查到你的先天之气旺盛，虚途也很坚韧，是可造之材。条件很简单：不效忠于辛家而直接效忠于我，我将把你视为己出。你愿意吗？”
“我……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如果你们愿意收留我那自然是好的。”男孩沉思了一会儿道，他心里知道答应了就可能要把一生都托付在这里，但是又想不到别的办法，也没有其他好去处，他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还是有些草率了。孩子，我探查了你的记忆，你对这个世界确实是一无所知。一般宗族要收门人，会约束门人一生。”辛鹏仿佛知道男孩心中所想，“但是我辛家不会，外派弟子直接效忠一个派系而非家族，这里最重要的是忠。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值得你追随，如果你哪天对我失望，那也可以自由离去。放心吧孩子，我可以完全不避讳地告诉你，辛家派系争斗太多，唯有真正忠诚才有作用，绝不会用武力逼迫人。”
男孩抬头看着辛鹏，这个男人眼神无比坦然，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心感。辛鹏后面补充的那些话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加入了也仍然是自由身，他明白这样的条件是多么优厚。
“我愿意。”男孩郑重道，他想明白了。
“那好，既然你没有记忆，也同样没有名字，我便替你取名。就叫元柠如何？”辛鹏微笑道。
“好的。”男孩对名字并没有什么要求，“谢谢……”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我叫辛鹏。”
“谢谢辛鹏大人！”
“哈哈，好小子。”辛鹏见到元柠乖巧的样子，心里舒畅，“小该，你给元柠安排一个住处吧，今后便是异姓兄弟，不可欺负他！”
辛该领着元柠来到一间黑漆厚木屋，庭院被矮石墙围起，前后一共三棵歪脖子树上挂着果，歪的姿态各不相同。前院两棵倒是别有韵味，后面那棵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今后这便是你住的地方了，沿着条路走最近的那间便是我的屋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辛该指给他看，但是此时已经黄昏，夕阳西下正落在那屋上，刺眼得看不清楚。
“嗯……”元柠点头。
“你进去洗漱歇息吧，会有人给你送去衣物的。”
元柠进了屋，这屋子真是雅致厚重。整体全都由厚实的木制成，地板干净光滑，元柠不想踩脏它就把鞋子脱在了门边，光脚踩上去很舒服，温温润润的。这间屋子有两层，每一层面积都不小，按理说这样风格的建筑内不该涉及烟火与排泄，但它除了一间卧房之外还是有着厨房与卫生间。全木制成的屋子不知道是怎样做到的。
上了二楼，首先见到的是茶室，与中厅之间被屏风隔断，右边还有一扇门，打开便是阳台。二楼也有一个洗漱间与卧房，另外还有一件书房，整个氛围十分雅致。
来到洗漱间，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物，才知道自己一直穿着的是一套怎样奇怪的东西。蓝色连帽上衣看起来只能从头上套进去，裤子上也破几个洞，都画着看不懂的符号。认认真真洗个澡出来，发现衣物已经被整齐地叠放在了洗漱间外，反正屋子里也没有人，元柠懒得穿戴，直接光着身子走到镜子前。镜子里是一个短发白净的男孩，感叹不幸失忆，内心十分惆怅。
赤条条走到卧房里，在这一日中他思考过无数次，自己究竟是谁？是从哪里来？但是都没有结果，大脑一直运转很耗精力，太累了。元柠躺在床上，双眼很快就睁不开，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