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晨醒来的时候有点迷糊,一时间没明白自己在哪里。他仔细看看周围,幽暗狭窄的房间里的气息令人窒息,密不透风的锁死的窗户中只有可怜的几缕微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探进来,而他自己就躺在满是灰尘的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他猛然警觉起来,嗯?这是……什么地方?
紧接着他渐渐回想起来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昨天发生的。
………………………………………………
星晨一个人在街上晃悠,肚子饿的震天响却没法买东西吃,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街头餐馆。
事实上他也买不起,因为他根本没带钱。他终于明白离家出走但不带钱是什么样的下场了。
可是,真的好饿啊……星晨可怜巴巴地按着肚子,对了,旁边好像是一家面包坊?要不然……去偷一条面包?就一条!以后努力抵偿回来!
可是尽管这么自欺欺人地自我麻痹,他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又会铤而走险?没有天生的亡命之徒,只有被逼出来的可怜人,比如现在终于下定决心的星某人。
“对不起,原谅我老板!”星晨躲在墙角在心里向老板忏悔了几分钟,随即微微弯下腰,眼中闪着仿佛星潮涌动的光彩。
他其实是个魔导士,此时星晨所使用的魔法名为流光隙雨,效果是爆发性地提升自己的行动速度,并持续一段时间。这个魔法其实很多魔导士都会,只不过由于本身这个魔法就是星海系的,所以由拥有上位魔法的星晨使用自然是锦上添花。
星晨悄悄发力,现在店里除了老板空无一人,而且那昏昏欲睡的老板看上去也胖胖的,肯定也不灵活。再说了,普通人怎么可能抓得到加速状态下的他呢?
不管了,上了!星晨猛然发力直接冲入大开的门里,但就在他冲入门内的一瞬间,胖乎乎的老板抬起头向他投出了既嘲讽又同情的目光,让他心里一惊。
他能看到我?怎么可能?这种状态的我在普通人眼里应该相当于是一道模糊的光线才对啊!
老板可不知道星晨在想什么,手指一翻,一枚金灿灿的金币赫然出现在他掌中:“小家伙,偷到你付白叔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得手呦。”
付白?是他的名字吗?星晨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随手抄起一小块草莓蛋糕和一块肉松面包就打算回身离开。
老板付白自顾自地道:“原来是会点魔法啊,难怪如此嚣张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偷东西了么?记住了,我付白可没那么好欺负。”
付白说着,将金币不急不慢地扔到地上,低声笑着:“生财有道,二曰,禁制!”顿时星晨眼中的面包坊变成了光芒四射的囚笼,自己的虚化加速状态居然被瞬间消除,不得不狼狈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能力?领域?还是符咒或者法阵?星晨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是用金币为媒介施展什么术法的。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星晨猛然想到,瞳孔不禁缩了一下。莫非这个人是魔导士?他记得在魔法序列0里,“元素型”分支中“山壑系”序列确实有金币魔法这一项的存在!
糟了,难道这是个限制型的魔法?没了加速,那这样自己不就跑不掉了吗?他顿时有点慌。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要……”星晨慌忙想解释,一抬头却看见近在咫尺的付白。此人身形肥硕,整个人就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他有着慈善的面孔,但最让星晨难忘的是他双手上各式各样的宝石戒指。星晨粗略地扫了一眼,只觉得眼花缭乱。但他还未多想,就突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话未说完便昏睡过去。付白看看两指间夹着的一枚金币,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生财有道,四曰,沉沦。真是屡试不爽啊,哈哈哈!”
不过要怎么处置这小子?付白不禁有点头疼,他可不愿意让这小子继续赖在店里。况且他有魔法,没准也有逃跑保命的本事,可不能让他跑了!
不过……付白回过神来,其实仔细想想这孩子也并不能算是什么恶人,毕竟两块小蛋糕说实话也不值什么钱,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就这么把他送到少管所之类的地方没准就要被当做“盗窃财物”了……财物?两块小蛋糕?付白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总要想办法解决吧?等他家长?不对,看他身上这脏兮兮的,另外,如果家长在附近或者住的不远完全可以买,何必冒着风险去偷?
他突然想到,难不成他是离家出走的?那就难办了啊!付白有点头疼,算了吧!我付白就当一回好人!
渐渐地,付白想到了一个地方,不禁嘴角微扬:“小东西,你不是喜欢偷东西吗?那我就让专门的人好好治治你手痒的坏毛病!”
花点钱也无所谓了,反正能拯救一个迷途羔羊,付白简直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圣者,能被写进史诗传颂。
………………………………………………
所以,我是被他弄昏了,然后就在这里了?不过,这里是哪里啊?怪阴森的……星晨下意识地抬起手想使用魔法。他的魔法有一定的照明能力,虽然不强,但在较小的空间也非常不错。
就在此时,他瞳孔骤缩。怎么回事?我的魔力呢?不对!他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不是魔力消失了,更准确来说,是魔力被人屏蔽了,无法响应星晨的意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对!我想想……星晨的记忆逐渐完整起来。
………………………………………………
星晨逐渐恢复了意识,但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毕竟感受一下自己这被绑的奇妙姿势,他差不多知道自己也许是被拘禁了。这也就表明旁边也许有人,贸然睁眼其实是很危险的。
可是绑着也就算了,这莫名其妙的颠簸是怎么回事?星晨不太明白这轻微而频繁的震荡是什么原因,直到他感到一阵巨大的惯性,他才明白,自己应该是在一辆车上。
所以这其实只不过是刹车?星晨虽然脑子里思绪万千,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喊着:“哎呦!”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妙。得,这下想不暴露都没办法了。星晨简直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醒啦!”有个声音从前面传来,听上去很是欢快,似乎就是那个店主付白的声音。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星晨毕竟孩子心性,难免生出几分恐慌。付白却用和蔼又得意的语气道:“一个对你好的地方!”
“对我好?”星晨搞不明白了。这个怪叔叔在搞什么飞机?
“不管怎么样,偷东西就是不对!”付白义正言辞,“但你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我就联系了专门的学习机构教育你!”
“学校?”星晨想着,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接受什么思想教育。嗐!那就没什么了!意思意思不就好了嘛!
付白从后视镜看见星晨放松下来的神色,心里完全明白他的想法,但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当然,为了防止你用魔法,我给你下了禁制,七天之后我来接你,如果你改过自新,我自然会给你解开,明白了么?”
“什么?”星晨大惊,急忙感受一下,果然,魔力还在,但自己却无法调动。
这下可麻烦了……万一碰到什么事我只能跟个普通人一样啊……星晨也不明白自己的慌张从何而来。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可不指望能让这个大叔现在把禁制解了。
付白斜眼瞟了一眼后视镜,正好捕捉到星晨冷静下来的神色,眉头微蹙了一下,嘴角却扬起一抹好奇的弧度。这个孩子,很有趣呢……果然还是要让老师们多关注一下比较好吧?
………………………………………………
所以是那时候……星晨回过神来。可是不对啊!当时……当时下车看到的学校根本不是这样的啊!这监狱一样的地方难不成是教室吗?
………………………………………………
“到啦!”付白踩下刹车,星晨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令他窒息的天摇地晃,他已经没心思腹诽了,只想找个垃圾桶好好宣泄一下。
付白回头看看,显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大笑了一声,下车给他开门,在那肥硕的身体掩饰下,他手一抹,悄悄将绑着星晨的绳子卸开。星晨神情恍惚地下车,四处看看只见一片混混沌沌。这哪儿啊?他想着,天阴沉沉的,不过好像是个大城市来的……诶,冷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不快的气息……是因为冬天的关系?他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怪了,习惯于魔法加速的自己竟然会晕车,要是让阿彻知道肯定要笑自己了吧!
“这是什么地方……呜……”星晨努力遏制住强烈的晕眩感,借着冷风总算是缓和一些。付白带着让星晨觉得油腻又危险的笑容道:“我说了,是好地方!对你只会有好处!”
星晨本能地想挣扎,直觉告诉他这里很不妙,但没有魔法的他现在只能像只鸡崽一样被付白拽着走。他自知逃不掉,只好放弃。
总会找到机会的……星晨想着,又扭着头看了看面前付白正提着他走去的建筑。这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个建筑”,倒像是一个大院落。可以看出来设计者努力想打造古式的水乡秀气风格,从门到围墙都透着一股奇怪的园林风格既视感。但粉墙黛瓦四个字用来形容这个地方也确实是名不副实,因为即便风格有些类似,但略显斑驳破旧的墙壁还是让星晨觉得不靠谱。更重要的是,星晨总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这里与其说是园林,不如说是凶宅,还未进门便觉阴气袭人,他有感觉,这里绝对是个大凶之地。
而且更重要的是……星晨隐隐感受到了这个院落里积聚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怨气,这更加剧了他的疑虑。对自己好?他悄悄看看付白,只看到后者胖脸上莫名其妙的洋洋得意,不禁打了个寒战。
到了门口,付白随手放开星晨,对门口等着的男人点点头,又给了星晨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看得星晨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门口的男人长相平平,身材单薄,但是目光冷厉凶狠,即便竭力隐藏,也依然透出一丝凶光,仿佛一条毒蛇,要择人而噬。他见到付白后,挤出笑容道:“是付先生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整了整衣装,郑重其事地道:“我是明崎学院的秦老师,请问这位便是令郎吗?”
什么?令郎?星晨刚要反驳,却被付白直接抢过话去:“不错。听说你们教育不听话的孩子很有一套,是真的么?”
“那是自然,您二位可以随我参观一程。”秦老师的笑总让星晨觉得很生硬,像刻意摆出来的样子。
“简单看看吧!看看教学楼就好!”付白也没拒绝,便答应下来。“两位,这边请!”秦老师比个手势,头也不回地走了。付白眉头微皱,心中对这位秦老师印象就不太好,但还是牵着星晨跟了上去。
进入学院内部,乍一看还是挺不错的,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绿植长势乱七八糟,无人打理,何况正逢冬季,枯枝败叶满地皆是。寒风阵阵,一派萧杀之象。里面的水乡风格矮房想必就是教学楼了,但是不少地方水泥都有奇怪的剥落痕迹,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刮下来的一样。暗沉的黑瓦房顶有八个大字:寓教于乐,施教以德。三人从爬满枯藤的连廊下走过时,不知道为什么,星晨那没来由的焦躁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那么这里便是教学楼了,里面……还在……进行……教学活动,就不便进入了。”秦老师半遮半掩的说道,付白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星晨躲在付白身后,向楼内看看,漆黑的楼道没有一丝光。忽地,他察觉到一丝异常,止步静静听了一会儿,疑惑问道:“秦老师,我怎么好像听见哪里有哭声?”
秦老师脸色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语气不禁重了几分:“怎么会,肯定是你听错了。好了先生,再逗留下去学生们可能要分心了,还请离开吧。”
秦老师用比之前快得多的速度带两人回到正门。“好好学习,七天后我再来看看你的学习成果!”付白有些迟疑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许真的是我的错觉吧……学院嘛,能有什么岔子呢?再怎么说人家都是专业的……”他放宽心,给了星晨一个鼓励的笑容,便扬长而去。
就……就这么走了?星晨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也释然,也对,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的小屁孩,他抓到自己没送给少管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给自己找了什么奇怪机构来教育,于情于理自己实在没办法再挑什么刺。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真的是教育机构吗?星晨早在进入学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异常。这种程度的怨气真的是一个教育机构会拥有的吗?说实话类似量级的怨气星晨不是没见过,所以他并不害怕,他在意的是怨气所隐藏的真相。这是从何而来的怨气?又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为什么会积聚在这种地方?学校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如此浓郁的怨气,这中间又有多少隐情?星晨心里有种预感,自己似乎卷进了某个可怕的事件里。
星晨正想着,脑后突然感到了一阵重击,当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屋外传来滚滚闷雷声,让星晨心里更是压抑困惑。打雷了?怕是要下雨了吧?外面怕是已经乌云满天不见天日了吧?。他稍稍分了一下心想到。
就在这时,房间的铁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喊声。身形细瘦的男人打着手电照向黑暗的房间,用尖锐轻快的声音道:“醒啦?”
“这,这是哪里?你是谁?”星晨下意识地问,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里啊,是你将要学习生活的地方,是教你生活道理的地方,更是你将永生难忘的地方。”男人明明是在笑,可他的笑声那么尖细,简直像变态一般,让星晨没来由地觉得毛骨悚然。
“小孩,欢迎来到,”男人猖狂的大笑在星晨耳中回响,“明崎学院!”
闪电的光芒骤然划过夜空,也照亮了暗无光明的狭小房间。那一刻,星晨终于瞥见了他的真容。
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