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少女缓缓睁开昏沉的眼眸,却正好看到,先前的妇人静静地躺在木桩旁,木桩上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娘,你怎么了。到底是谁干的。”
“青儿呀!是你娘自己撞到木桩上...”老者拄着拐杖,走向木桩旁,静静地说道,语气柔和,满腔的悔过却换不回亲人的复活,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话未说完,“我知道了。”青儿就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眼中隐有水色,却止住没落下来,静静走到拉车旁边,将自己的娘稳稳地抬到了拉车上,慢步离去。
就这样短短的四个字,就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他们的身体似乎被凝固一般,唯有眼神跟随着青儿在缓慢移动。
时间似乎被静止了!只有拉车碾过街道碎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绕,那声音仿佛就是在审判自己。
众人纷纷懵了!他们原以为她会兴师问罪,会愤怒,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淡定,甚至话语中并没有露出一丝悲伤,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推起拉车,离去。
待到他们离去后,老者如遭雷击,脸色瞬间通红。
鲜血当场喷洒而出,众人上前搀扶,老者面露悲痛,右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青儿她娘,是老头子对不起你们哪!老头子真是糊涂啊!”
仿佛全身的生机被透支了一般,如树皮般枯槁的脸庞此时犹如一纸苍白。
众人就这样望着青儿离去的那般悲凉的身影,目光呆滞,说不出的意味。
而洛十三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女子,在经历丧母之痛后,竟这般没有愤怒,完全没有一副子女的姿态。可又能明白,她何尝不想愤怒,可自己的力量又能如何呢?
“现如今爹失踪,娘也走了,留下我,也不过是风雨中的一叶浮萍,无所依靠,惶惶不可终日。”
推着车前行数十里,步步生硬,步步沉重,一块人形巨石耸立在前方,上面刻有三个大字:望君山。
望君山,又名北山,乃是大硕村的禁地,石人上隐约有一种盼君归,泣泪成石之悲伤感,如临其境,引人入胜。
洛水河畔大大小小的数千村落,皆旱灾连天,满目疮痍,尽是枯枝败叶,但此处却充满盎然生机,桃林遍野,显然地下或有水源,不得不让人察觉怪异之处。
“天下大旱,为何这里却...”洛十三望此奇景,顿时心生疑惑。
大硕村,北山之上,四面环山,满山桃源,芳香四溢,落英纷飞,乃是宝地,埋葬于此,于后世子孙的功德圆满。
“娘经常说,北山是上天赐予我大硕村的灵地,但也是禁地,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所以才不会遭受旱魔的侵袭,死后葬在北山上,不仅能让后代子女免受苦难,更重要的是因为那里能看到爹归时的身影。”每说一个字,便掉一滴泪,当泪落尽时,掌心间,血似泪滴,悠悠落下,指缝间,已渐渐被血丝淹没。
“娘,青儿一定会让他们为你陪葬。”她轻轻地握起一把土,暗暗发誓,眼神中便增添一分戾气,...待到坟丘筑起时,眼中已然赤红十分,充满了渗人的的煞气。
荒凉的小山上,堆砌着孤零零的一个小坟丘,坟丘上面立着一块木牌,上刻“家母苏氏之墓,不孝女青儿所立”。
坟丘上面的泥土,颜色很深,有丝丝的潮气从中撒发而出,混杂这春天的泥土味和满地落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但其中还有一丝血腥气格外的刺鼻。
坟丘的前面跪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一个双肩正在微微耸动的身影。
而在少女的身后,一男子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刚准备伸出去的手被自己收了回来,他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教我武功!教我武功!我要报仇,报仇!”青儿跪拜完毕,转过身来,狠狠地抓着洛十三的衣领呐喊道,眉宇间宛如野兽择人而噬一般,眼神凶狠如青面獠牙的恶鬼。
原来她刚才的一切都是忍的,也是啊,杀母之仇,任谁能轻易忘却呢?
洛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青儿无意识地将手缓缓落下,双目赤红,如同梦游一般,呼吸急促,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娇躯也缓缓躺下,投入大地的怀抱。
眼睛似有若无的水色盈盈,微微泛红,接着冷笑道:“娘,对不起,青儿对不起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脑袋逐渐昏昏沉沉,手指甲无意识地插入了手掌之中,血流如注,慢慢的滴在地上,渗入到了泥土里,这片落红之地竟更甚妖红起来,意识渐渐稀薄起来。
鲜血顺着她那已经破损的手指,缓缓流出!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好纯粹的处子之血,好愤怒的戾气,多来点,多来点。”地下,耸立着一座石台,石台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铭文,一道接着一道,宛若是漆黑锁链那般,散发着阴冷之气息,聚集在了石台中央处。
此刻,地底,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正被四周的墙壁铁链折磨着。
“啊啊啊!”凄厉声不断嘶鸣着。
而在这股血光的弥漫下,石台上的黑色铭文,居然开始蠕动起来,仿佛是拥有了生命,朝着那道瘦小身影扑去,乃至吸附在她的身上。
“东殷老儿,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本座竟能遇到“碧血”吧!”红色的瞳孔中射出精光,他口中的碧血似乎是极其珍贵之物。
碧血,乃是百年前心意仙子的血脉!
黑色身影冷冷的说道,语气淡漠,话语间透露着威慑力,声音似魔音,传入陷入沉睡的青儿脑海中,“献出你的灵魂,本座赐你无上仙魔之力,三界将无人是你的对手!”
……
“小小年纪,你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说罢,洛十三眼眸中凝固一抹坚定,手掐法决,一丝灵气波动盘旋在青儿的额头,似乎在设置某种禁制。
“不,不,竟敢设置禁制,不…不…”声音愈发凄厉起来,渐稀渐薄,慢慢化去。
青儿陷入了回忆。
“娘,青儿想你了!”青儿轻声唤道,嘴角掀起一抹阳光可掬的笑容,手微微颤抖的向女子伸去。
可女子没有言语,身影越走越远,无论青儿如何挣扎,那道身影更显悠长,愈行愈远。
梦醒。
通身犹如坠入冰窟一般,冰凉刺骨,浑浑噩噩,想要醒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睁眼,正是这时,脸庞上飘过一阵清凉而又温柔的风声,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了一阵阵的微弱而又逐渐清晰的啸叶声...
“这是什么地方?”青儿睁开眼睛,眸中掠过一抹茫然,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却有股莫名的悲伤,眼眶似有秋水零落。
“这里是哪里?”
青儿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站在窗边吹叶的洛十三,猛然被身后的声响惊扰,“小妮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洛十三摸掉了青儿脸颊上的泪珠子,满脸宠爱的看着她!
青儿眼中似有些怅然若失,微微一顿,失神道:“你是?”眉头微皱,眉目间茫然失措,不知所然,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丢掉了一般。
“我叫洛十三,你也可以叫我洛哥哥,洛水河畔的一介游侠是也,命中注定要做成十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下你。”
闻言,青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嫣然似百花盛开,但眉头蹙起的郁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有些奇怪的说道:“洛...哥哥?十三件大事?”
“关于我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异样?”
青儿随即闭上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打算伸直腰膀,舒展筋骨时,浑身骨骼瞬间疼痛欲裂,细细感受着后背带来的疼痛感,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啊!”
“你怎么样?”洛十三见状,立即扑上前去,抱住了青儿的娇躯,只想要稳住她身上的痛感。
二人紧靠,青儿那微微意外又迷茫的神色,女子咬着舌头,脸颊两边如天际的晚霞,微带酒晕,模样很是害羞,不经意间,双腿夹紧,更显似水柔情,被洛十三抱住的细腰,忍不住的缩着,有一种少女的羞涩。
青儿俏脸一红,神情腼腆,她用发颤的声音,动情地说:“你放开我吧。”
此时的洛十三,认真地看向女子,她很美丽,抬头的瞬间,不施粉黛却更显妩媚,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睛很大,瞳仁乌黑发亮,如缀在夜幕上的星辰。
那一刻,仿佛真正见到了星辰大海,一抹晦涩难懂的情绪蔓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