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腿上有伤,凭借神行符的作用勉强不致被追上。
柳三和成松岗紧紧跟在他后面。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萧明将第二张神行符也用上了。他逃到了一座大山前,山头隐没在云雾中,有皑皑白雪。此外更无他路,只能拔足冲上。
追杀者也跟了上去。柳三笑道:“这小子没头苍蝇乱跑,不知已上了绝路了。”
“还是小心些好,别生了变故。亲手杀了他,你我安心,回去也好交差。”
“你说的对,那么就不和他玩了。”
身下冰龙张开大口,一声怒吼,数百只冰箭向萧明射了过去。
萧明只听着身后龙吟,破空之声密密麻麻。他伤口处鲜血还在滴落。一般法术或刀剑的伤口见寒自凝,可明月门的法术本来就是以寒为攻,伤口想要愈合便需更寒更阴之气,这也是寒性法术的厉害之处。
萧明体内的阴寒之气虽然极为精湛,但毕竟修为太低,虽然已在恢复,失血仍未止住。此刻奔命已疲惫不堪,再无心神应付身后的攻击了。
暗处那名艳妆女子向男子作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像是在问:“救不救他?再不救他他真死在这里了。”
男子犹豫了短短一瞬,点了点头。
女子取出一支短笛,朱唇微启,吹了起来。
阵阵凤鸣之声传出。
紧接着,乱林里响起各类鸣禽应和之音。成群结队的鸟雀、鹰鸮,甚至蜂蝶从四面八方飞来,黑压压好像疾行的无数股大军。它们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汇聚到萧明背后,向着冰龙所在冲去。
冰龙射出的冰箭不断穿过这些飞禽组成的墙壁,时时有鸟兽坠落在地。可这些飞禽全然不知畏惧,依然前赴后继。冰箭在重重阻碍下最终力尽,或者消融,或者跌落。
两名追击者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萧明又用了什么法术,真邪了门了!”
萧明回望一眼,也是吃惊。转身继续逃命。
随着山势增高,渐渐树木稀疏起来。大片裸露的山石上覆盖了厚厚积雪。后来天空也飘下雪花,山上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冰雪了。
到了峰顶,萧明不觉叫苦,停下了脚步。这座山峰一侧倾斜,也就是萧明上来的那侧。而另一侧却是直落千丈,是一片璧立的断崖。
崖下雾蒙蒙中隐隐看到万顷汪洋,是处广袤大湖。
已是退无可退了,萧明咬了咬牙,回身静待追杀者。好在这山巅寒冷,有助于他伤势愈合,伤口处早已不再流血了。
狂风横扫,卷着满天飞雪,在常人是恶劣难耐,在萧明如鱼得水,他体内灵力也活跃起来,精神渐渐恢复过来。
风雪迷乱人眼,远处地平线青与空连接处有一人缓缓升了上来。萧明全神贯注,将灵力运到手中,随时准备给予一击。
来的却只有一人,一身白衣在白雪中飞舞。他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拖着一柄长剑,缓步向萧明走来。
萧明认出正是此人阻挡了敦重原那一剑,才使他有机会从被围攻的空隙中逃走。但他当时急于逃命,没来得及听到他自报姓名“卢童儿”。另外,即使他听见也无用,无论卢童儿名气多大,他本来也没听见过。
想到此人的救命之恩,当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在下萧明,感谢这位仁兄的相助之情。你我今日萍水之交,叨你相救,萧明感激不尽。只求他日际会,得报恩情。”
卢童儿站定,神情中一副茫然之色,淡淡道:“我叫卢童儿,你不必谢我。”
萧明道:“卢兄客气了,滴水之情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救命之恩,我萧某人定不会忘记的。”
卢童儿侧头看了一会,奇道:“你听到我的名字竟然不怕?”
萧明也奇道:“怕?我为什么怕?你救了我的命啊。”
卢童想了想,僵硬地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别人都怕我,你不怕。你明明只是凝气四层的修为,却有甚至超过九层的灵气。这灵气至寒至阴,但你的功法却又一塌糊涂。”
萧明听他自言自语,也听不懂他意图,只好岔开话题:“仁兄还要小心些,那两名追杀我的人只怕快要到了。”
卢童儿摸出腰间三个乾坤袋,他的腰间挂了一圈的乾坤袋。抖了抖,咚咚咚声,三个人圆溜溜的东西落入雪里头。问道:“你说的是他们吗?”
萧明心里剧震,凝神看时,三颗头颅容貌宛然,正是那三名刺客。
卢童儿伸出一个指头,依次指点着:“这个凝气九层的家伙我记着他自称叫敦重原,稀奇古怪的法宝不少,法螺、飞舰什么花里胡哨的,倒是那把伸缩如意的剑有点意思,喏,就是这把,”把手里的剑挥了挥,“其他就没什么了。我和他玩了会,再玩下去就无聊了,我就杀了他。另外这两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们要杀你,也就顺手杀了。”
这三人是凝气高阶弟子,萧明与他们对战过,清楚其中的凶险。卢童儿却说得满不在乎,而说起杀了三条人命,那种事不关己似的口气也令萧明有点毛骨悚然。
可他毕竟又救了自己一次,当下再次抱拳,道:“卢兄大恩,实是没齿难忘。”
卢童儿眯缝眼睛凝视着他,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两人之间短暂沉默下来,只有风雪的尖叫嘶吼声练练回荡。
过了一会,卢童儿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你有意思而已。我会捉住你,研究你身上的奥秘,”他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从见面至今,他一直几乎毫无表情和生气,可谈到这里,那种难掩的激动显然发自肺腑。“我有可能先杀了你再研究,或是研究完再杀死,也有可能,你在我研究时自己便死了,所以你不必谢我救你的命了。”
萧明越听越是寒毛直竖。而眼前这三颗人头,由于斩落不久,又在乾坤袋中储藏完好,余温将积雪融化出三个圆窠,鲜血将三个雪窟染得鲜艳夺目。
已有两次被刺杀经历的萧明,对人心的险恶、生死的轻易,都已有了切肤之感。
他忽然明白,哪怕这个卢童儿确实救过自己,却突然说要杀自己,也必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