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势崚嶒,高低多变。药园也无固定形状,药草皆是依山而种。不止在山坳,山坡岩壁,但凡稍平缓开阔处,尽种着草药。因此药园面积广大,草药种类繁多。花草或红或碧,诸味千香百嗅,或浓或淡,如入梵林仙境。
一行人走着,莲蕊珠一边指点各味草药。对草药的来历典故、性情习气、作用使处,无不倾匮倒珠,如数家珍。
“凡人呢,是以食为本。对于我们修士而言,修行至一定程度便能辟谷,粒水不须再进。可是修行也须辅佐,那便是我们不得不须的天地灵气。而天地灵气四散萧疏,单凭修士自身的吐纳,又是九牛一毛,所获有限。人命有时而穷,修行不到,修士也终不免一死。然而草药生于自然,无寿限之虞。她们根延于地,叶戴于天,日月可以长照,风雪足以恒养。天地自然之精,久而久之,便能淬花结果。我们药农就是要悉心呵护,保证这些草药娇生惯养,安安全全地长大。将来这些草药一旦成熟,炼制成丹,供修士修行,比起单纯吐纳调息,效果又不止事半功倍了。”这些专业的东西,郑津听她说的振振有词,想来是跟莲老翁学的。
胡杀熊想一想,插嘴问:“俺听人门内人说过,修士不是有灵石可以使用吗?我没听过谁吃药。”
莲蕊珠听到这话,显然生气了,撅着嘴哼道:“灵石是活的吗?灵石只是自然结成的矿晶罢了,那里面含灵气种类单一,纯度、含量都有限得很。草药可是能无限生长的,她的花叶不断汲取日精月华。要是碰见神药奇草,一座灵山怕也抵不上呢。何况,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了,草药包罗万象,不止可以佐助修行,也可以治疗伤害,可以延年益寿。若是极高明的药圣,起死回生,偷天换日,成神塑魔,有什么是不能的呢?听爷爷说数百年前,咱们门里出过一位药师,在一场大战中,仅凭他一人,便扭转战局,让我们转危为安,将对方门派打得大败而归。”说到此处,她眼望天际,幽幽神往。
胡杀熊听得似懂非懂,可不敢再冒冒失失地问了。萧明觉着这话太神乎,却不能质疑,看这丫头对草药的迷信劲,唐突质疑只怕引她不满。胡大像一块生铁,更是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几人再走至一畦药地,这里草药低矮,碧绿欲流。莲蕊珠蹲下身,翠裙铺展开来。她倒真像是一株莲花了,四周的药草恰似田田莲叶,将她环绕在内。她轻轻摩挲一株草药的未绽苞蕾,兴奋道:“看,这便是一株苍头灵,这草药是不开花的,要十年才能长成呢。为了凝聚到的天地灵气不散,因此她连花都不能开的。”神色有些暗淡,“她连美丽都放弃了,只为凝聚最精纯的灵气。”神色复又一震,“好消息是,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她们年底终于可以长成结果啦。”
胡杀熊又忍不住问了嘴:“既然这样,咱们近水楼台,是不是可以吃......这么一点、两点,也益于修行?”
莲蕊珠小脸一沉,正色道:“万万不可。这些草药养了十年,可是要给长老们专贡的。不要说你们小小的凝气外门弟子,就是结丹主事,也不见得有资格使用。何况天然的草药,直接就吃未往往会有危险。像这些苍头灵,就含有剧毒。需要精心萃取后,再以琥珀胆、松子尖、回心麻、狼眼滴等上百味臣药按剂佐助,再经炼丹房丹师以天地人三才火熬制七七四十九日,再经数十层漉染方可成丹。你就是近水楼台,要吃了也是淹死在楼台的水里。”说着咯咯笑起来。
胡杀熊大失所望,叹了口气。又深不以为然,想长老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能吃我就不能。想到这里,不免一个危险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顿时眉开眼笑。
莲蕊珠并未察觉,起身再走,三人跟上。
她边走边道继续道:“刚才的苍头灵就属灵气类,可资修行使用。你看这些艳红美丽的杜鹃泪,别看外表明艳,其实是剧毒无比。只需一滴,筑基修士必死无疑,结丹修士也将元气大损,跌落阶层。这是剧毒类的。美丽的东西,总是有毒的,唉。”她这随着讲解,一会幽怨,一会高兴,学着大人一本正经的若有其事。郑津看着差点笑出来,这小丫头又背书了。
接下来莲蕊珠又对其他品类药草,略略地介绍。几人听完,才知道草药之道,远非他们想得简简单单,真个是包罗万有,变幻无穷。
因为是头一天,大致了解情况之后,莲老翁让他们回去收拾,明日再来开工。
萧明好客,便将胡大兄弟招到自己卧房。说起前途一片灰暗,都垂头丧气。
胡杀熊道:“俺是奔着上山练功夫娶仙女的,怎么能圈在个药园子里,混天度日的。”
萧明问他:“我看你修行还没入门,怎么和那个楚君房对战,还能走上几个回合?”
胡杀熊一听楚君房,气头又上来了:“这鸟人很厉害吗?我这不是还没等修行,那个道什么基的经我才听那老头讲,没听几句,怎么给我发配着种药了?哼哼,从小在我们村,我就是最厉害的,我们后山那只大狗熊经常吃人,就是我把它抓了活剥了皮,直接烤了吃了。”原来胡家兄弟父母也不识字,胡大生了后觉着是老大,就取名叫老大,老二生了就叫胡二。胡二杀了吃人的狗熊后一个游脚的算命先生找上门来,一通天花乱坠,糊弄了几吊钱去,就把胡二改成胡杀熊了。
萧明想着这胡杀熊天生神力,不由得赞叹。
胡杀熊道:“我哥不比我差多少,只是他不大爱说话。”
胡大僵硬地一笑:“我…经常…不知道说什么。”
萧明玩心一直很重,想着这两个怪胎朝夕相处,按“师姐“的说法以后可是师兄弟了。突发奇想,他从后腰摸出酒来,哈哈大笑:“既是患难的朋友,大醉一场,才是正经。相信我,这一顿酒下去,只要醉了,你的修行也有了,媳妇也有了,保管一切是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