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老人颤颤巍巍的擦亮了洋火将煤油灯点亮,一手推着小板车一手敲着竹邦,用沙哑的声音沿街叫卖,消瘦佝偻的身影穿过摇曳的灯影在竹邦一声声清脆的回响中渐渐消失在夜幕里。星星在夜幕中拼命的闪着光,似乎想照亮整片黄浦江,可是客人们闪亮的新衣裳,璀璨夺目的珠宝似乎更能点亮外滩。
香槟塔在服务员的分发下早就不复存在,就剩下底层的杯子还被放着供客人们自由拿取。
“晚上喝酒我睡不着,给我倒点茶吧。”老院长觉得口渴但是不想喝酒,只能和谭太太提建议。
“先生,晚上喝茶不是更睡不着吗,来我带您去边上问侍者要点牛奶。”谭太太耐心的与老院长说道。
“热水就好啊。”老院长赶紧推辞到,牛奶喝了嘴不是更干,还是热水好。
“好,先给您拿热水。”谭太太只能先领着老先生去讨要热水了。
等谭太太一走,陈鹞立马凑上来。
“你干嘛呀,鬼鬼祟祟不能见人啊。”高峻霄见自家兄弟这样嫌弃的不行。
“我现在都有点怕师母了。”陈鹞付在他耳边,偷偷说道。
“师母怎么惹你了?”高峻霄觉得陈鹞有些莫名其妙。
“我去,这个你都看不出来,算了,你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陈鹞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智慧,有些悲愤的喝了一大口酒。
“少喝点,一会儿我不想扛你回去。”高峻霄好心劝说道。
“哎呦,只是香槟啊,我酒量没那么差。”陈鹞其实酒量比普通人还略胜一筹,只是自控能力差些。
“陈先生,你们在聊什么呀?”清澄和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
“见外,太见外了,叫什么陈先生,你们直接叫我陈鹞。”
“直呼名讳,不大礼貌啊。”真真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还不是很熟。
“那叫我陈大哥,就是,我担心某些人心里不舒服。”陈鹞有些挑衅的看着高峻霄并拍了拍他的胸口。
“别给我花弄折了,他这人比较随便,你们就随便叫叫,不叫都没关系。”高峻霄拍开陈鹞的手,微笑着对两位女士说道。
“陈大哥。”真真偷笑着,跟她没关系她还是先叫了吧。
“哎,这个妹妹我认了,以后去了杭州城就找哥,哥一定带你玩的尽兴。”陈鹞自信的想着在杭州城还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陈大哥,你带妹妹游山玩水得算我一个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可不想错过。”清澄觉得称呼而已,没什么关系,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而且人家确实比自己年长。
“哎呦,大作家给我当妹妹呢,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长金箔了。”
“是啊,这驴脸上怎么贴金箔了呀,怪渗人的。”高峻霄掰过陈鹞的脸瞧了瞧毫不客气的回怼。
“阴阳怪气的,哼,以后你别想做我妹夫,我是不会同意的。”陈鹞放下杯子抬着下巴背着手挺起胸膛用老夫子的口气说道。
“想多了,没人要做你妹夫。”你只会多个嫂子。
在大家的哄笑中,又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大家笑什么啊我也听听,陈教官,好久不见。”来人正是徐锡。
“哎,徐锡,不对现在是徐大明星了,来来来给我签个名吧。”陈鹞上前拍了拍徐锡的肩膀。
“别啊,你一问我要签名我就手抖,我以为你又要让我抄军纪了,500遍军纪后加署名,我手都快写断了。”徐锡现在一看到陈鹞就想起曾经被罚抄支配的恐惧。陈鹞其实也就比他们就大个二三岁,只是人家是保定的,一毕业就是教官。
“哈哈哈,给你个机会练字啊,不然现在签名能这么漂亮吗,来我给大家引见一下大明星徐锡,我就不多介绍了,大家都知道。”
“大家好,我是徐锡。”徐锡也是见惯大场面的,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到。
“哦先给你介绍,这是我同学高峻霄。听说过吧,差点也做了你们教官,可惜他瞧不上教书先生的差事。”陈鹞有些得意的介绍起自己兄弟。
“高长官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幸会幸会。”徐锡眼睛里都亮起了星星,他和陈教官可是在北伐期间的传奇人物啊,可惜一直未曾谋面。终于见到真人了。
“徐先生,幸会。”高峻霄也礼貌的问好。
“徐,徐先生,能不能给我个签名啊。”真真忽然见到偶像,连囫囵话都说不全了,满脑满眼都是徐锡的影子,她现在有点缺氧有些头晕。
“行啊,哎你是刚才和小妹妹一起唱歌的那位,你唱的真不错,你叫什么呀?有没有兴趣进唱片公司啊?我有熟人呢。”徐锡看到真真长的乖巧可爱唱歌又好听,忍不住想带她入行。
真真刚想回答,蓦然想起自己假唱的事,有些为难的看向清澄,清澄没想到徐锡竟然还是黄埔生,看来徐锡的资料也得搞一份好好研究下。清澄的眼神往徐锡的胸口瞟去,是白兰花呢,现在白兰花微微有些氧化发黄了才看清楚。
“徐先生,见笑了,她胆子小,今天是被她母亲赶鸭子上架的,做不得大师,哦,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何清澄,水清明澄澈的清澄,她叫谭保真,抱朴保真的意思。”清澄算是帮真真委婉的拒绝了进唱片公司的邀请。
“那太可惜了,我还是很荣幸能认识两位小姐啊,谭小姐要签名是吧,马上给。”徐锡掏出怀里的钢笔,只是打开一看,笔头分叉已经没法用,显然是刚才一摔摔坏了。徐锡尴尬的重新盖回笔帽,清澄立马递上新的纸笔,她早就问侍者要来了纸笔。
“谢谢啊。马上过年了,放假了大家想怎么过啊?”徐锡接过纸笔心想这姑娘心真细。
听到这个问题陈鹞和高峻霄相视苦笑,假期是什么?自己都忘了上次休假是什么时候。而且南京政府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把春节取消了说是封建旧俗,只在新历元旦放三天算作新年假,尤其各个公职部门必须完全按照国家的假期来,春节期间不得请假。
“说起这个放年假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连北洋时期春节都放一天假呢。中央那帮死政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要废除旧历用新历,自己一个个的过完圣诞就当自己过年了,装什么白皮洋鬼子,中国人就是要吃年夜饭就是要守岁就是要放烟花,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陈鹞对这个假期制定早就不满意了,自己可以不放假怎么能让全国同胞都不放假呢,都怪那些假洋鬼子顾问在校长面前唧唧歪歪的乱说一通,国家有这种数典忘祖的人当道还能好?
“最后还不是你们蒋校长批准的。”高峻霄在旁边说道。
“别说你们了,我们学校也是,春节期间不能停课,我们做老师的就更不能休息了,就是我还有个暑假比你们好些。”真真也很无奈,自从那个新政策实施后,学校只能缩短寒假,学生们也都叫苦连天呢。
“你们谁见过报刊在过节期间休刊的,有假期就不错了,我们都是轮班的,该谁上班还是谁上班。”假期这种东西她踏入媒体界后就没指望过,太奢侈。
“天啊,这各行各业的人对放假怨气这么大啊,我们电影制片厂基本都放假回去了,而且本来我们就是朝九晚五上班打卡,一年到头总得给人喘口气啊。”
“啥?大明星也要打卡,你给我们说说你平时上班都干嘛呢?我好奇。”陈鹞对这位大明星的工作内容表示极大的好奇。当然在场的人都对拍戏这种新型行业好奇。
“制片厂制片厂就是个工厂,我们就是打工的,上下班打卡和普通职员没差别,然后工作内容就是照着剧本表演,要是拍外景啊夜景什么的,就算出差和加班。”当然还有经纪人帮他接剧本这个事徐锡也懒得管,反正不喜欢的剧本就罢演呗,经纪人能拿自己怎么着,谁让你接我不喜欢的剧本。
“这不就是公司普通小职员的生活吗?”陈鹞有点不敢相信,拿疑惑的眼神看向徐锡。
“就是这么普通,没骗人,下次带你们去片场待一天就知道了。”徐锡根本不差钱,家里的存款利息就够他吃一辈子了,拍戏纯粹是喜欢加找点事做。
“好啊下次带我们去片场看看,不过最好能先跟徐先生约个专访的时间。”徐锡的专访何清澄很有兴趣。
“专访?何小姐是哪家报社的?”徐锡顿时警觉起来,他除了新片宣传期间一般是不接受报纸杂志采访的,他快被那种小报记者烦死了。经纪人都拒绝采访了,还在自家门口拍拍拍拍的恨不得自己长个千里眼顺风耳,拍不到就自己捕风捉影胡编故事,令人厌恶至极。
“我是上海申报的编辑,我们总觉得这个演员这个职业神秘,没想到徐先生几句话就着就把神秘的面纱摘掉了,关于这个职业的心得徐先生可以跟大众分享一下吗?”清澄大方的抛出橄榄枝。
“哈,申报,等一下等一下。何小姐是申报的编辑,你知不知道一个连载小说叫醉翁亭记的。”
“什么呀,那个是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写的。”陈鹞立马纠正到。
“哎呀,名字差不多这个吗,就是说有个老头子边流浪边惩恶扬善,喝了酒后一下子功力大增,一个人能单挑十个年轻壮汉。我想买它的电影版权。”徐锡在那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文章里的刀光剑影。
“哦我知道了,是《醉翁游记》,那个是我们傅编辑连载的武侠小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他人很好说话的。”作家对自己的作品一般都会视若珍宝不会轻易让别人触碰的,不过她要是给徐锡牵线成功的话,就能拉近两人的关系。
“何小姐说话算话,晚点我让我经纪人联系你。其实我还有个事……”徐锡似乎很开心还想问点什么。
“你这小子有完没完,我清澄妹妹不要上班啦,你不给人家专访还老提要求。”陈鹞适时的阻止了徐锡的发言。
“没事没事,我正好认识那些人,就牵个线没多大功夫。”清澄有自己的考量,她和徐锡要多些牵扯才好呢。
“看我清澄妹妹多热心,便宜你了,清澄妹妹你到时候记得和他谈好抽成,别亏了。”陈鹞说的时候狠狠的剜了徐锡一眼。
“抽成是应该的,何小姐要是这事也能办成,我给你们独家专访,而且提什么问题都可以。”这是徐锡最大的让步,你们报社不就是想知道我的生活隐私吗,说几个给你们听听也无妨。
最后那个附加条件对清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清澄得压住自己的心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说道:“徐先生放心,我们是知名报社,写出来的东西都要对公众负责,不会提过于私密的问题。您继续说什么事?”
“那我直说了,你们签约作者里有没有一个叫空空道人的?”
“空空道人不是红楼梦里的吗?”谭保真刚才拿着徐锡的签名花痴中,没注意大家聊了什么。
“那还是一个作家的笔名,他写的那是个系列文,由一个一个中短篇故事组成的。结果更了一半突然不更了,我被折磨的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刷报纸就希望能看到他重新更。”
“没更完的小说你都敢看,我只看已出版的比如清澄的小说。”陈鹞挤兑徐锡顺便捧了一把何清澄。
“那人写的什么呀,我到时候也拜读一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高峻霄突然发话。
“我跟你强烈推荐真的好看,我现在还记得里面那句话,黑白司里黑白卫,黑白卫现无常来。我当时就被吸引住了,第一个故事是忠孝司讲木兰从军的,第二个是痴情司讲红拂夜奔,这句话是第三个故事黑白司里的,改编自刺客聂隐娘,何小姐麻烦你联系联系那个空空道人,好好更完行不。”
“嗯,我大概知道是哪个人了,先生大概是过年提前回乡下去了,等他回来就会重新更的,不过他脾气古怪先不介绍你们见面了。”清澄突然语焉不详起来,人还磨磨蹭蹭的往高峻霄后面退。
“没事,只要那人能更完,我自掏腰包帮他出版,我可以先预付1万元定金,麻烦何小姐问问那位先生账户是多少,直接告诉我就行。”听到金额,清澄感觉自己心跳陡然加快,1万元就可以买3辆小汽车啦,还是定金。(那个时候上海普通福特车是2750元,汽油费100元/月)
“emmm,出版的事情就不劳烦徐先生了,读者的支持就是作家最大的动力,我会向他传达读者的喜爱,他会继续更的。”官方的套话说完,清澄感觉自己的心好痛。
此时萨克斯诙谐滑润的音色响起,唐先生已经站在台上,现在整个会场已经清理干净连地毯都撤了露出原本的木色地板。
“各位,我们的舞会即将开始,麻烦诸位都带上面具,谢谢配合。”在场的人陆陆续续的带上面具。
“好的,既然大家都这么配合,我就不啰嗦了,今天评舞皇舞后的规则如下。”唐先生说着拿起卡片读出规则
“一,两人一组,这句是废话。”听到唐先生的吐槽,场下爆出哄笑声
“二,用计分制,每场最高10分,总共三场,总分最高者得胜。”这个没毛病。
“三,哎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了就两条。”说着佯装把卡片往后一丢。这举动又引起众人的哄笑。
“先别笑,我们都是很严肃认真的,评委可都是久经舞场的老将,比如我。”
“今天我们这种老手就不欺负大家了,就这样。”说完转身就走,然后一个又180度转回来。
“哎——大家都不想听听彩头的吗?”清澄不住想唐先生这活跃气氛的能力不亚于任何一位金牌司仪。
“想。”台下配合的响起回答。
“什么,我耳朵不好。”唐先生假装听不见的动作无比滑稽。
“想。”人群的分贝又再一次提高。
“好,我不卖关子了,大家对唐某这么爱戴,那唐某就卖个脸,本次夺冠的舞皇舞后我分别答应你们办一件事。”这个彩头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大厅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唐先生的脸面有多值钱,在场无人不知。那可是千金难求,万金不换的东西。
“再偷偷告诉在座所有男士们一个小秘密,看看自己的胸口,要是能和带同样花朵面具的女士组队,每场额外加20分。”每场加20分三场就是60分,那赢面是大大增加了呀。
清澄喝着酒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他从唐先生念规则起,就一直走神,不是不关心就是早知道了。“我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这规则了。”清澄怀疑他早就从干妈那里得到消息了。
“啊,什么,我知道什么呀。”高峻霄刚才又走神了。
“你是不是想瞌睡了。”合理怀疑,小心求证。
“哈哈哈,你想多了,规则怎么会事先知道啊,最多知道加分项,那个配对,还分真花假花呢,劳烦师母费心了。”等高峻霄说完,清澄皱头紧锁,心中暗想,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说,好讨厌。可惜大家都带着面具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那你刚才还夸我这黄玫瑰和衣服配呢。”
“我实事求是,是挺配的呀。”
“哼,那我一会与别人跳舞你不生气?”清澄心里更不舒服了,你就这么不在意我。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这点自由都不给你,你不得把我的分扣光了呀。”高峻霄被逗笑了,想着自己又不是控制狂,跳舞又是正常的社交活动。他现在比较想知道怎么能加分,然后转正。
清澄听完又乐了,他怎么还惦记着分呢。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清澄眼帘。
“我刚才看见你的加分项了,你想和她跳吗?”清澄凑近男人,小声的问道。
“不想。”高峻霄一听这是什么送命题啊,这个答案是唯一且肯定的,不用考虑。他只想要女主的加分,舞会的加分管他屁事。清澄似乎对高峻霄的求生欲很满意,眼神在男人的身上游离,手也慢慢的覆上男人的胸膛。高峻霄及时抓住了清澄的小手。
“你干什么呀,嗯?”大庭广众的,影响多不好,是不是喝多了。只是男人微红的耳后根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脱衣服。”清澄这话一出把高峻霄吓的一怔不敢再看清澄,这是什么鬼操作?
“我的意思是你外套借我用一下,一会还你,你想什么呢。还有这花先帮我拿着。”清澄重新解释道,顺便摘下了面具上的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