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福二十三年这年的春天,大晟都城玉京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是太子李钰无故生了一场大病,大病初愈后就莫名其妙的改了性子。
可朝中百官还没有因为这位未来天子的突然改性高兴多久,一场犹如闹剧一般的“国公彻查”,就波澜壮阔般的拉开了序幕。
那六姓国公,拿着鸡毛就当令箭,把京城内各路官员抓起来就先是一顿毒打。
按他们的话说:“太子突然大病!背后肯定有人陷害!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凡是最近和太子接触过的人等,一律有嫌疑!先打后审,免得有些人记性不好,忘了某些重要的线索,打一顿,打怕了,你们才能认真的去回想,都是为国家效力,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这些国公们抓你的时候有多冠冕堂皇,动手打人的时候就有多衣冠禽兽。
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将种子孙,没别的,各个身体倍儿棒,精神倍儿好。
抓人打人,到最后的审人,他们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动用任何一个手下。
那些靠着笔杆子考科举上来的文官们,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个只能叫苦连天,捂着屁股写奏章,狠狠的参他们一本!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最近当今的圣上好像愈发的仁慈了。
只不过是对那六个少年国公的仁慈。
最近一次处罚他们,还是因为他们纵马跑了神武大街,罚了他们把一路毁坏之物十倍赔偿。
对于他们明目张胆的殴打朝廷命官,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如雪花般递上去参他们的奏本,全部是有去无回,皇上连批都懒得批。
百官们猜测,估计连看都没怎么看,可能就看了开始几本,后面感觉内容差不多,就干脆没看了。
这是为什么呢?
挨了打的官员们,无不去请教那些身着红袍,在内阁做事,让国公们不敢动手的一二品上官们。
可得到的回复,却清一色的只是他们的叹息。
你说这是怎么话说的?
感情我们这些二品以下的小官,成了皇上不管,上司不爱的孤儿了?
直到有一天,内阁的首辅大人被几十个捂着屁股的大小官员,堵在了皇宫门口,非要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老首辅赶着去处理公务,烦不胜烦之下,才隐晦的透露了一些信息。
“王老太医,治好太子的怪病后,官阶升了一品,这事儿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
百官无不好奇,首辅大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前日,王老太医平白又升了一阶,你们说是为什么?”
首辅大人的声音细如闹市落针,只有最靠近的几人,竖起耳朵才能听得清楚。
“难道是?圣上龙体有恙?王老太医又给治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本首辅可是觉得皇上青春正盛,岁在万年!”
自知失言的那人,突然大白天的惊出一身冷汗,对着身边比他更低一品的属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你岂敢咒皇上身体有恙?该打!”
引得在场众人,齐刷刷的一阵白眼。
“咳咳,好了好了,本官言止于此,剩下的事,就不关本首辅的事了。”
首辅大人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皇上年事已高,而且可能有病缠身。
太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那些国公们,说太子突然暴病,是有人陷害。
可能也戳中了皇上的心思,在这个随时可能当朝变前朝的节骨眼上,如果真的有人敢对太子不利,那是一定要揪出来的。
让那些国公们去闹吧,如果背后真的有鬼,没准还真能查出些什么。
如果背后无鬼,那么你们这些打挨了也就挨了。
想当初太祖皇帝朝,一文一武两大反案,动辄牵扯数万人,可曾因人多而不办?
只要是危及到社稷安危之事,皇家人的心,能狠到你不敢相信。
......
这一天,李钰突然被自己的父皇深夜叫到了他的寝宫。
看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瘦高老人,李钰不是没有亲近的感觉的。
毕竟身为他的独生子,李钰一直以来享受着的,可都是前所未有的太子待遇。
没人跟李钰争,没人跟李钰抢。
平时擦破点皮,都恨不得把全玉京的太医叫过来给治。
实在也是因为他生下李钰之时,已经是年近五十。
这在如今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当然得分外看重。
“钰儿啊,今天之所以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实在是因为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想着爹走了以后,大晟国这么大一个担子,就要落到你的肩上,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李钰心中有些被触动道:“父皇万寿无疆,千万不要多想。”
“唉,哪有什么万寿无疆,万岁不过是一个口号罢了。”
“不过你自从前段时间大病一场,性情大变之后,爹的内心也宽慰多了,可能这也是祖先保佑吧。保佑我大晟,代有明君。”
“但是你还是要给爹交个底,你对治理国家,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看法没有?”
“爹现在还活着,你说得不对,爹还可以教给你。”
“等爹哪天真的不在了,你要面对的,可就是一个万里宽广,有着数千万臣民的庞大国家要治理了。”
“虽然有着全天下最聪明的那些人尖儿们帮你,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是需要你去防备的对手?”
“你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此时的神福皇帝,不是作为一个皇帝,而是真的只是作为一个父亲。
自从屏退左右,见到李钰之后,他的自称一直是“爹”,而不是“朕”。
而为了让这样一个殷切的老人能够放心,好好养病,李钰当然也不会对自己的父亲有所隐瞒。
“父皇,您放心,治国之事,孩儿认为有三大要点,首先第一便是赋税,只有有了足够的钱,才能做更多的事。”
“而孩儿其实早就想好了改革税制的方法,我把这个方法叫做‘摊丁入亩’。”
“免除人头税,只按各地亩数收税,这样一来,程序变得简单,各地官员也无法瞒税偷税。”
“无田少田的底层百姓,不会再因为交不出赋税而活不下去,反而可以因为不需要再统计每地的人口数,自由走动,走到那些有地无人的地方去,最大的发挥全民的劳动能力。”
“只要这样做,绝对就能收上来,比以前任何朝代,任何时期都要更多的税。”
“至于这第二嘛,就是军事,这一点更无需担心,如今是我中原腹地强势过北部草原的时期,只要孩儿不乱来,如今打不进来,以后也断然不会打得进来。”
“第三便是防止内斗,百姓造反,官员弄权。”
“只要孩儿把第一件事赋税的事做好,百姓有饭吃,当然不会造反。”
“至于那些官员们嘛,他们向来和功臣之后不和,因为之前有人上疏,要免去对人口日渐庞大功臣子孙的厚禄,以及对皇族边裔的富养。”
“孩儿只需不给贵族们实权,却纵容他们去和百官集团争斗,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也就不会来找咱们家的麻烦了。”
李钰把自己玩帝国风云时的基本操作说了出来。
却把老皇帝说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见了鬼一般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然后老皇帝放肆的大笑起来,或者说终于感觉到轻松了的笑了出声。
这对皇家父子谈话后的第二天,玉京城内便发生了神福二十三年春天的又一件大事。
皇帝发下圣旨:“自即日起,太子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