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7845300000005

第5章

对面试君子良缘错认 回眸窥美人酸心自知

却说苏婉君听见她姐姐唤了几声「小妹」,连忙答应了一声,奔进屋去。却见她姐姐坐在床上,支起身子来,正回过头来望着自己,那脸色是十分的苍白。于是忙抢上前去,扶了她姐姐的背道,“姐姐可是要茶?还是胃里又难受了?”苏二小姐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什么。方才外头是谁在吵嘴?我听那声音,像是你姐夫,可是你们两个又拌嘴了?”这时候魏良新和马贵洋两个,也走进屋子里来。马贵洋见苏二小姐问她妹子话,忙笑着道,“二小姐听岔了,不是吵嘴,倒是在商议一件大喜事呢!”苏婉君见马贵洋不防头将这事说了出来,脸上便是一红,忙回头向他使眼色,嗔道,“还没影的事,马大哥又胡说了!”苏二小姐见她妹子仿佛有几分不好意思,因在心里想了一想,含笑问马贵洋道,“马大哥,可是那孟家来人了?”魏良新本在一旁揣手闲站着,见苏二小姐提起「孟家」两个字,早是一声冷笑,嚷道,“还提什么孟家?你问她,肯嫁那孟家二少爷么?”苏婉君本想同他辩上几句,却想她姐姐身子不舒服,自己还是忍耐一些为好。因而只瞪了魏良新一眼,并不曾说话。马贵洋便向苏二小姐笑道,“二小姐只猜对了一半。确是有人来说亲,只不过不是那个孟家呢!”苏二小姐奇道,“怎么?听马大哥的话音,像是还有别人来提亲么?我倒要猜上一猜,是谁家的呢?”马贵洋笑道,“非但有,还是个豪门望族呢!我也不和二小姐猜谜面,这个人,二小姐再也想不到的!”苏婉君因怕她姐姐听得自己有几分远嫁的可能,一时伤心,又添了病,忙向马贵洋使眼色。谁知那马贵洋竟像看不见似的,接上便把马杰成相中苏婉君,托了自己来说亲的事,说了一气。

苏二小姐听了,却是吃了一惊,忙向苏婉君看去,问道,“马大哥说的,可是实情不是?别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一个病中的人,闹着玩的罢?”直问了两三遍,那苏婉君却低了头不说话,半晌才轻声道,“虽有这个事,我还不曾拿定主意,姐姐倒别只顾着心急,仔细急坏了身子。”苏二小姐听说真有这一件事,这一惊,是非同小可,忙拉了苏婉君的手道,“小妹,你可别犯糊涂!我们和洋人打了这些年的仗,他们恨不能生吞了我们去,哪还肯真心娶你,待你好?想必是有什么别的所图,你可仔细着,别被他们害了,还不知道呢!且我听说洋人都是有妖法的,我本就要告诉你,连那洋修女那里,你也不必去了。你没听见人说么?他们那个什么堂的,说是收容弃婴,却是送进去,便不见出来。仿佛有人看见,他们门后头臭水沟子里,丢了好些个布包袱,打开一看,全是那些孩子的尸身,听说眼珠子都给他们挖走吃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转圜不得的,你可千万别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便是你肯答应,我和你姐夫,也是万万不肯的!”魏良新见他夫人这一番话,句句都是将苏婉君往回劝,气便不打一处来,立了两道粗眉,瞪了苏二小姐道,“你是病得糊涂了么?洋人有什么不好?你妹子要能嫁给洋人,那是烧高香烧来的福气!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不是有病么?还不蒙了头睡觉,倒在这里说嘴!”苏二小姐和她母亲,原是一个脾性,最是温柔不过,自嫁了魏良新这个粗人,更是矮了一节子气焰。此时见魏良新脸上一副生气的模样,也就不敢说话,只向苏婉君望了一眼,又由被中伸出手来,暗暗地摇撼了几下。苏婉君见他姐夫当了外人在,便对他姐姐这样不客气,沉了脸便问魏良新道,“姐夫你说的什么话?嫁不嫁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拿主意,与你有什么相干?要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我姐姐现时还病着,你不知道照顾她,反和她怄气。如今我还在这里住着,我姐姐好歹还有个靠山,你便这个样子。日后我走了,你不越性得欺负她了么?我劝你趁早转了性子,要不然,我当真一辈子不嫁,或是带了我姐姐走,准叫你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信也不信?”魏良新听了,一句话正要冲出口,忽见马贵洋冲自己丢了个眼色,只得强忍着胸中一团怒气,别过脸去不做声。

苏二姑娘见妹子忽然说出要走的话,像是已定了心意,不免又是一惊,虽碍着魏良新在场,不好说什么,却连连摇撼着苏婉君的手,一面暗暗地冲她摇头。苏婉君还不曾说什么,一旁的马贵洋,却瞧出些端倪来,忙向苏二小姐笑道,“难怪老魏生气,二小姐方才这一番话,倒真有些说笑话的意思。洋人要都是二小姐说的那样,剖人心肝,吃人眼珠子的,莫说别人,我马贵洋还能活到现在么?那些话原不过是谣传,信不得的,其实他们洋人,好多着呢!若是因为他是个洋人,便回绝了这桩亲事,倒是可惜了的。”苏婉君也向她姐姐道,“姐姐方才说的这事,确是那不知底里的人造的谣言,我早同姐姐说过了,姐姐怎么倒不信我的话呢?”苏二小姐听了,却是叹了一口气,望了她妹子,轻声道,“小妹,照这样说,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嫁到上海去了?你没听见马大哥说,那洋船三日后便要走的,只这三日时间,什么也来不及预备,你就糊里糊涂地,嫁了人么?小时候你对姐姐说的话,姐姐还记在心里,你倒忘记了么?你说父亲是个不拘小节的,娘当年一乘小轿,就进了府,什么事都没有预备,叫那大太太一直笑话到如今。你要是嫁人,必得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嫁,要不然,情愿做一辈子姑娘的,这话你都忘了么?”苏婉君听了,脸上一红,低声道,“小时候的疯话,姐姐还记着做什么?如今我倒觉得,什么八抬大轿,都是些虚文,真正要紧的,却不在这些事上头。孟家倒是肯用八抬大轿来娶我,可这轿子,我还不乐意坐呢!”苏二小姐听了,又有一句话要说,苏婉君因恐她姐姐说多了话,伤了神,忙将她的手轻轻一握,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有主意,姐姐放心。”苏二小姐也只得罢了。

究竟这一日过去了,也不曾将这一门洋姻缘牵了红线,马贵洋因见苏婉君已有了几分意思,因想明日再来说一说,恐就成了,故而也不心急,兀自回家去了。魏良新是个性急不过的,倒来找苏婉君说了几次,颠三倒四的,苏婉君也不去理会他。到了晚间,苏婉君将他姐夫赶到厢房去睡,自己和她姐姐并头卧了,说了好些姊妹间的知心话。苏二小姐因那马杰成是个洋人,生恐他脾性不好。又说洋人是最瞧不起我们的,你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他若是日后现出那轻视你的意思来,你却怎么忍得了那一口气?苏婉君听了,倒也有些犹豫。想了半日,忽地自言自语道,“这话倒说得很是。人贵有德,旁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小而化之,唯独人品一事,是麻胡不得的。我明日倒要亲自去探一探,看他是不是像那马贵洋说的,真是个君子。”苏二小姐听她妹子没头没脑的,忽然说了这一番话,忙问她又起了什么念头,可别瞎跑瞎撞,闹出笑话来,苏婉君却只笑着不肯说。如此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中午,马贵洋虽来过一次,探了一回口气,苏婉君却只不做声,马贵洋无法,只得先回家去。过了一会子,再来寻那苏婉君,魏良新却说她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吃罢了饭,就不见了踪影。马贵洋因想那苏婉君和毛四姑娘最好,女孩子家家的,遇到这样终身大事,总要找好姊妹出个主意。因而也不着急,叫了几个菜,两壶酒,与魏良新对坐饮酒,一面等那苏婉君。

其实那苏婉君却是往码头去了,先往赖有利那里去了一回,因昨日为了要躲那马杰成,匆匆忙忙地便走了,身上一件绿衫子,本是店里的样衣,倒叫她穿回了家里去。于是忙忙地送了来,交还了赖有利。那赖有利因听见马贵洋几个人,昨日在这里的一番对话,知道那洋人看上了苏婉君,有意要将她带到上海租界里去,心里倒是一动。此刻见苏婉君来送衣服,便拉着她问长问短的,又问她可拿定了主意。苏婉君却望了码头上停的那一艘怡和洋行的洋船,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怔怔地,只是不肯说话。久等不见人来,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忽然转过身来,向赖有利道,“若不是赖老板昨日忽然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来,我倒忘了,原来我那时把这闽江叫作「灌愁海」么?赖老板可知道,这三个字有什么典故?”赖有利忽听苏婉君提起昨日闲谈的话来,一时倒不知她心里是什么主意,只笑道,“我虽认得几个字,不过能记些小账而已,哪里像三小姐似的,肚子里有这许多典故?”苏婉君道,“我告诉赖老板罢,这是《红楼梦》上的话呢!离恨天,灌愁海,说得是这世上的有情众生,都只是痴男怨女罢了,着了情魔,便没有能逃出生天的,因而那愁思竟可灌成汪洋大海,离恨竟成了补不完的天。想是那作书的人,自己也和那贾宝玉一样,经了什么事,看破了红尘,故而才造了这样一个幻境,警醒世人,叫他们切不可泥足深陷。可若是将天下所有的情愁,不问青红皂白,都一齐了断,那普天下的人,岂不都要去庙里当和尚姑子去了?我却偏有些不信这些话,难道这世上,就找不到一对佳偶么?我心里想着,这「离恨」和「灌愁」两个词,都可以作旁的解释。离恨不必说了,兴许是叫你将那恨的心思,离得远远的,那岂不就无恨了么?灌愁,倒该写作「浣愁」才是。我如今这些说不出来的愁啊怨的,经这闽江的水一浣,兴许便可脱胎换骨了,也未可知。赖老板你说,我这样解,可对也不对呢?”赖有利本是个聪明人,如今听了苏婉君这一番话,虽在可解不可解之间,然而这小姑娘已有些动了芳心,却是一望而知的,于是便向苏婉君笑道,“这书作得不对,哪有人人都去做和尚尼姑的道理?想来这世间的姻缘,早是天注定的,有那反目成仇的,也就必有相敬如宾的,只看各人的命罢了。我这一条命,我自知是不好的了,若不然,我那一个也不会年轻轻的便丢了性命,丢下我一个孤鬼。我这一辈子,想来是要孤零零到头了。可三小姐自小便是个不服输的人,且又有令尊的余荫庇佑,还怕不是个享福之人么?三小姐长到如今,也算是辛酸苦辣尝了个遍了,此刻既是有这个机缘,兴许命里注定,该着三小姐转了运了。要我说,那洋……”赖有利「洋大班」三个字,才吐了个「洋」字,猛一抬头,却见对面烟铺门口,站了两个人,其中那一个高个子洋人,正是昨日站在这里,向马贵洋打听苏婉君底细的那个洋大班。这一惊之下,赶忙掩了口。

苏婉君听赖有利说那姻缘天定之事,正听得兴起,忽见他变了神色,两只眼睛,向着自己身后头,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因觉得奇怪,便也回身望了一眼。这一望,恰与那马杰成打了一个照面。马杰成远远的,便向苏婉君点了一点头,先就叫了一声“苏小姐”。苏婉君此时不知何故,只觉两颊发烫,忙将头低了。不想却听他向自己问了一声好,苏婉君因在心里想道,他那样子大方,我若只是不理会他,未免有些小家子气,因而勉力定了定神,也将眼皮子抬起来,向马杰成望了一眼,唤了一声“马先生”。及至这三个字说出了口,方觉有些不妥,心里暗想,我回他这一声马先生,他一听便知我已将昨日马贵洋的话,放在心上了,若不然,我如何记得他姓马还是姓牛?我既将他姓什么放在心上,岂不在告诉他,他这个人,我也很有些在意么?我虽只说了一个「马」字,却分明将自己的心意都叫他窥见了,可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此间,愈发觉得面上滚烫,忙拿手绢子捂了嘴,装作咳嗽两声。苏婉君在这里低了头只是懊悔,却不知那马杰成哪里会在意这些小节?因他还有事要办,只略站了一站脚便要走。倒是他身旁跟着的那位常叹秦,是个再心细不过的人,因见此时二人的婚事已然发动了,苏婉君却不知避嫌,反往码头上跑,分明是有什么缘故,特意找来的,却又不便到船上去乱碰,故此才在这里等候,若是此刻就走,岂不叫她脸上没好意思的?于是便低声向马杰成说了。马杰成听了,在心里略一思忖,答道,“她既是有事,我抽不出工夫,常先生替我问上一问罢!若是旁的事,都可商量,唯独有一桩事,我却要在事先申明。听说你们中国人成亲,是要写婚书文契的,这一样东西,我却主张省却。一则如今时间紧促,只好万事从简;二则我们国家并没有这样说法,她若愿意嫁我,自然得按我们的律法行事。只这两点,我想便足以说服她了。其余的事,我总是好说话的,便是她再多要一些钱,或是按你们中国的规矩,要置办些什么,你不必推辞,全应允了便是,无非是多花几个银子罢了,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常叹秦听了马杰成这话,不由得便是一皱眉,心想,人家小姐还不曾答应嫁你,你便说上这许多话,倒像是知道她必定不会回绝似的。你不过就是手上有些钱,便以为万事万物,都可因银钱而转移么?殊不知这世上也有不为银钱动心的人呢!若不然,何以这位苏小姐,昨日听那马贵洋提了这门亲事,当下却不肯应允呢?可见她这个人,未必只在银钱上做考量的,你却以为天下之人,都同你一样利益熏心,实是可笑得很!常叹秦虽这样想,无奈他分内之责,便是替马杰成打理琐事,即便是他对那马杰成的作为,很有些看不入眼,却也只好顺着主人家心意做事罢了。因而此时他虽在心里发了一通牢骚,嘴上却只答应了一个“是”字。

马杰成便向苏婉君笑道,“苏小姐,我有事要办,只好先走一步了。这一位常先生,是我的通事,苏小姐若有什么话,同他说也是一样的。”说罢便转身要走。那苏婉君候了这大半日,原是为了同那马杰成说上两句话,也好探一探他的性情脾性。谁知他打了一个照面便告辞要走,这却有些始料未及。于是忙抬起头来,向马杰成望去。恰是此时,不知哪里来了一个烟鬼,似是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的,一直往烟铺里头冲。东面走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小脚老太太,领了自己一个小孙女儿,由那烟铺门前经过,一时躲闪不及,竟与那烟鬼撞了个满怀。老太太一个踉跄,向旁边一倒,眼看着便要摔倒在地上,那马杰成眼明手快,忙伸手扶了一把,总算将那老太太扶住了。苏婉君留神看那马杰成,只见他弯着腰,搀了那老太太的胳膊,操着中国话,问了一声“碰疼了没有”,又直起身子来,向那烟鬼皱了眉道,“你可知在街上这样横冲直闯,是野蛮人的行径么?你只顾自己的事情,却不想,若是碰伤了别人,岂不叫无辜的人,为你而受罪?且你撞了人,为何不道歉?你们中国自诩是礼仪之邦,却难道你们讲的那一套礼仪,全不过是虚应故事么?”谁知那撞人的烟鬼,此时正犯了烟瘾,马杰成这一番义愤填膺之词,他何曾听进去半句?只向马杰成瞪了一眼,便向那烟铺子里一钻。马杰成见状,不免将头摇了几摇,又向那老太太问了几句话。那老婆子一见了洋人,早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摆手,拉了小孙女儿的手便走。马杰成只好叹了一口气,转身便也走了。

这一场小纷争,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洋人同中国人打嘴仗罢了,只因那马杰成说的那一口中国话,很是流利,洋人说着中国话,同中国人理论,却是少见的事,因而觉得有些意思。然而看在那苏婉君眼里,却觉得马贵洋夸这位马大班是一位绅士,又说他是君子似的人物,自己先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如今看起来,他倒真有些浩然正气,真觉有些意外,因而对了那马杰成的背影,便暗暗点了一点头。一面却在心里想道,听说如今的洋行,没有不做那鸦片生意的,他既是什么怡和洋行的董事,想必也做这贩卖鸦片烟的事。可鸦片这东西,着实害人不浅,有多少人因抽上这一口烟,闹得妻离子散,甚至于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我是最痛恨鸦片烟的,因而才不愿嫁那姓孟的。可如今这位马大班,也一样是做鸦片生意的,且他那一个生意,怕不要比孟家要大过多少倍去!如此说来,我不嫁姓孟的,更不该嫁这马大班了,若不然,莫说是别人,连我自己也要笑话自己心口不一了!可这位马大班,分明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君子人,且看着也是个有善心的,却为何明知鸦片是害人的东西,却还要做这丧尽天良的买卖呢?若说他有苦衷,他那样的身份,还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么?若说是旁的缘故,可真有些捉摸不透。

这边厢苏婉君蹙了眉头,只顾在心里思量,眼睛瞧着马杰成的背影,可有些发愣。常叹秦站在对街,见她神色有些怔怔的,倒有些误会了,只当她因马杰成三两句话便走开了,心里头有些不快活。于是便款步过街而来,在她身旁一尺开外的地方站定了,先向苏婉君点了一点道,“马先生今日实在有要紧的事,赶着要去会一个朋友,并非有意冷落了苏小姐,万望苏小姐切勿见怪才好。”苏婉君本在沉思之中,忽听见有人同自己搭话,倒是唬了一跳。抬眼一望,见那常叹秦三十开外的年纪,面容清癯,穿了一身佛青的夏布长袍,鼻子上架了一副西洋眼睛,竟像是个读书人的模样。苏婉君因知他是跟在马杰成身旁的通事,且依稀听见他姓常,便向他点了一点头,叫了一声“常老爷”。常叹秦忙道,“苏小姐可别唤我老爷,我不过在马先生手底下当差,怎好称起老爷来。”苏婉君听了心想,到底是跟在洋人身边做事的,连这些称呼上头,也都改了样了。听说他们洋人是称呼先生的,既如此,我也便叫他先生就是。于是便笑道,“常先生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可见怪的。只不过……”说到此间,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不免微蹙了眉头,先在心里考量一番。常叹秦见她分明有话要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因在心里想道,莫不是我错看了她,马贵洋那个人,我虽与他不曾深交,可却知道他那一张利口,真正是舌灿莲花,什么事到了他的嘴里,总要有些变味的。昨天他将这位苏小姐,夸得天好地好,想来也不可全信。如此说来,那马贵洋去说媒,她先是不曾答应,此刻又亲来找马先生说话,怕不是真应了马先生的话,是来商量多要几个钱的?这样想来,却是我错了,误信了马贵洋的浑话,将她看得高了。常叹秦虽这样想着,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因想自我跟了马先生,所历之人,所经之事,无不叫他用银钱摆平的,难道我们大清国,就找不出一个不见钱眼开的人来么?难不成这乌泱泱一个大清国,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么?转念又一想,我哪有什么资格论别人的是非?我自己也不过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为了这一笔不薄的薪俸,明知这马先生不过是个伪君子,假绅士,什么都是面子上的工夫罢了,却仍跟在他身边,做一些昧心的事,那「见利忘义」四个字,我常拿来品评别人,其实拿来骂我自己,却是再适宜不过了。想到此间,不免叹了一口气,暗暗对自己道,罢了,我现下有一个老母亲,一个风瘫的小弟要养活,还只管想这些,难道为了做个有骨气的,就能丢了这份差事不做,放了母亲弟弟不顾么?我既已拿人钱财,说不得了,只好忠人之事罢了,如今我只须替马先生将这门亲事说成便是。

打定了主意,便正了神色向苏婉君道,“马先生方才已同我说了,苏小姐若有什么难事,只管开口,同我说也是一样的。”谁想常叹秦的本意,不过是官样文章,将马杰成之言说得圆滑一些罢了,在苏婉君听来,却疑心马杰成已知道她姐姐身体抱恙之事,有意相帮,故而才有这一番话。因在心里暗想,马贵洋说他是个手上撒漫的,最是乐善好施,如今看来,也像是实话。此刻我并未应允这门亲事,他便说这样的话,可见他助我之意,并不为旁的事而有所转移。一个人有这样一颗仁心,若说他不是个君子,我是不肯信的。想是他之所以做那烟土买卖,其中必有什么隐情。这位常先生既替他做事,对他的情形,必是十分清楚的,不如我问一问他,倒也可知道些端倪。于是便向常叹秦笑道,“常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吞吞吐吐的,有话藏在心里不说。只是方才见马先生调停这一场纷争,看得呆了罢了。不瞒常先生说,自我搬来码头一带,所见的洋人,总也不算少了。然而像马先生一般,能将我们中国话说得这样好的,却不曾见过一个。且马先生不似别的洋人,总不肯与中国人接近,方才那老太太冲撞了他,要是换作别的洋人,便是碍了面子,嘴上不好说什么,眉头早皱起来了。马先生非但不以为意,反为了那老太太仗义执言,实在难得。我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心里头都难免添了几分感触,却可惜那老太太一见了他们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就唬得那个样子,到头竟连一个谢字都不曾说,说起来,真有些不该。”常叹秦因见苏婉君欲言又止的,只当她不过为了银钱上的事,要马杰成相帮,谁想她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却在意料之外。因向苏婉君笑道,“原来苏小姐是为了这一桩事,发起感叹来。其实这样的情形,莫说在福州,便是在上海租界里头,也是常有的。如今朝廷同洋人打交道,总是吃亏,也无怪乎百姓们一见了这些洋人,心里头就发怵。”苏婉君问道,“听说如今租界里头,早是华洋杂处了,怎么他们日日见着洋人,还怕他们呢?”常叹秦道,“越是租界里头,越是卫护着他们洋人的利益,但凡和洋人沾上些关系,总是我们中国人吃亏得多。且彼此之间,不仅言语不通,行事规矩,也大不相同,不是你误会了我,便是我错解了你,因而便是不为着怕他们的缘故,只为了省些事情,看到他们便绕道走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论起来,租界里头总要比别处情形好一些罢了。”苏婉君道,“常先生的话,虽有几分道理,然而若为了省事,便不和他们洋人打交道,于我看来,却有些因小失大了。如今我们已成了挨打的了,不想着如何多学着一些他们的长处,取长补短,反倒一味地怕事,还如何谈得上「进取」二字?若不能进取,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做那挨打的一方,还能望有翻身之日么?因而要我说,越是人强我弱,越发得同那强的一方多多打交道,方是正理呢!”

起先那常叹秦听了苏婉君几句话,已觉有些意外,此刻又听她说了这样一番大道理,更是吃了一惊,心里便想,她说的这一个道理,虽不算怎样深刻,可如今这世道,总是糊涂人居多,又有几个能像她似的,将这里头的利弊,说得头头是道?别瞧她是个小姑娘家,倒真有几分见识!一面想,一面不自觉的,便向苏婉君打量了几眼,见她浑圆的一张脸,那颜色是白里透着红色,一双眼睛,活泼泼的,脸颊上一个小笑窝,说话的时候,常是笑窝一漩,不由得令人想起「相视开笑靥」那一句诗来。不免在心里叹道,难怪马先生不过同她打了一个照面,就动了迎娶的心思,这位苏小姐全是天生的风致,一点矫揉造作之态也无,委实当得「鲜妍动人」那四个字了。那常叹秦正在那里品评苏婉君,恰是苏婉君偶一抬眼,眼波一转,也向常叹秦面上望了一眼。常叹秦不知何故,心中便是一动,却忙掩了神色,向苏婉君正色道,“苏小姐一番高见,倒是少闻,实叫常某人受益匪浅。”苏婉君忙笑道,“常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又通晓洋文,常在租界里头走动,我原该向常先生多请教才是,却在这里班门弄斧,已是该打了,常先生还说这样的话,愈发叫我无地自容了。其实我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困囿在此,外头什么大江大河,都不曾见识过,只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妇,哪里能说出什么高见来?便是偶然间说了什么话,也是村言村语,徒惹人发笑罢了。”常叹秦笑道,“苏小姐何必过谦?真正是这样发自肺腑的好话,我从未听第二个人如此说过。苏小姐年纪尚轻,就有如此远见,将来想是更加了不得。”苏婉君见常叹秦夸她,虽是脸上一红,心里却也欢喜,笑道,“我正有一件不解之事,要请教常先生。如今常先生只是谬赞,倒叫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常叹秦道,“请教自不敢当,常某不过一介布衣,到如今已过了而立之年,也只是个秀才罢了,正是这人世间最无用的人,哪里谈得上指教别人?若是苏小姐有事相问,不妨直言,若是我知道的事,必定知无不言的。”

苏婉君听了这话,却皱了眉头,又现出几分犹豫的样子来,沉思半晌,方才向常叹秦问道,“听说马先生是怡和洋行的董事,我虽不知董事二字的意思,然而我心里揣度着,大约总是店铺里掌柜的一般的角色。既是掌柜一般的角色,想是洋行里所有的事情,做什么买卖,不做什么买卖,都该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不知可对不对呢?”常叹秦笑道,“若要这样譬喻,却也有些不同。如今的洋行,所涉及的买卖,多得数不胜数,且在各国都有分支,是十分的繁复,若要说起来,几日里也说不完的。倘若将这些事,全都推举一个人做主,想是天下最有能力之人,也难有这样的本事。因而他们所行的办法,就好比我们做官的制度一般,是层级递进,一处管一处的事,若是遇到大事,再由董事们商议。然则这董事,也不过和前朝的内阁大臣一般,虽有进言的权责,却也要看众人的意思,若说凭借一人之力,便可定夺一切事情,那也并非如此。”苏婉君听了,忙又向常叹秦问道,“既如此说,他们洋行里做什么买卖,马先生也做不得主了?”常叹秦道,“这是自然,马先生虽是上海商行的董事,可苏格兰那里还有总理事,岂能容他一人做主的!”苏婉君听了这一番话,方觉有些明白,点了一点头道,“若是如此,倒也可解释了。”常叹秦问道,“苏小姐忽然问起这事,可是在这上头有什么难解之事,要马先生帮忙的么?”苏婉君道,“我与什么洋行,什么贸易,是远之又远的,哪里会有什么事要请马先生帮忙?”说罢,却是一皱眉,半晌才道,“我若说出来,常先生可要怪我唐突了。我因想,马先生既是个君子一样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八个字,不该没有听说过。既是知道这道理,如何还要做烟土生意?岂不是让自己良心不安么?此刻经常先生一解,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马先生虽是什么董事,然而上头还有别人制衡,由不得他做主。倘或他能做主,他总不至于做这害人的买卖。想来他也是身不由己,容不得他独善其身罢。”

常叹秦听了苏婉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八个字,想到他自家身上,只觉这话十分刺耳,脸上便是一红。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道,说到「良心」二字,这些个洋人,在自己的国土上,兴许还讲一些良心,知道那「取财有道」的道理。可如今到了他国的领土,争利夺利还恐来不及,哪里会同你讲什么道不道?当年他们运了鸦片来,只说是良药,很能治一些顽疾,又说他们国中也一样用鸦片,这这那那,说了许多道理,无非叫人多多地买那鸦片。谁知那鸦片到了中国,并不像在那些西方国家,当作药用,竟兴起抽什么鸦片烟来!烟却不像药,是整日不离口的,鸦片又是个成瘾的东西,每日躺几个时辰烟灯,真可叫人心神尽失,魂梦不分,却哪里是什么良药?分明是要人性命的毒药罢了!久而久之,他们也将这情形看在了眼里,却不说这鸦片烟害人,反怪我们自己纵欲无度,便是有什么恶果,也是我们自讨苦吃罢了,与他们有甚干系?如此,仍是将那鸦片一船一船地运来,何曾有什么节制?当年朝廷要禁烟,他们因想着挣不着银子,心里便急了,此时竟是什么绅士风度全不顾了,那舰船便开到了人家门口,逼了朝廷就范,不得已又容许了那鸦片买卖。说到马先生,他原也明白鸦片烟是害人的东西,因而家里由姨太太起,直到底下的仆人,都不许他们抽鸦片烟,若有违例的,一律赶出府去。可他们洋行每年的贸易,仍是以鸦片为主,只要有利可图,他又怎肯为中国人说上一句公道话?眼前这位苏小姐,想必是个心地厚道之人,才于这一件极小的事里,认定他马先生是个君子,却不知我跟了他这些年,早将他道貌岸然之下,那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看得清楚,只可笑她竟还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转念又一想,她百事不问,却只问那马先生的德行,想来她心里是非君子不嫁的。她这样的样貌人品,又有相当的见识,若是无端被欺,岂不是误了她终身?想到此间,只觉心火沸腾,一句话正要冲出口来,回思一番,却空余一声长叹。

同类推荐
  • 团宠大佬拽翻天

    团宠大佬拽翻天

    (宠文,女强男强,拽翻)听闻顾家小姐学习,艺术……样样不精。但被扒马后……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顾家小姐吗?赛车手,油画师,杀手,状元,黑客……众人:“这是要疯了吗?请您捂好马甲啊!”
  • 我老婆是靠运气捡的

    我老婆是靠运气捡的

    (甜宠!)一个无父无母带着条狗的“大龄”未婚女青年VS一个有无数个前女友的“幼稚”被催婚男青年 白栗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主任。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修得了水管扛得了煤气罐。有颜有钱还有房,偏偏嫁不出去,她也表示嫁人有单身狗快活吗?没有!耐不住猪队友的助攻,把她打包到民政局,数到第十八个就嫁了吧。刚好这第十八个男人就是全城征婚的陆二少! NO.1 陆茗:猜猜我的心在哪边? 白栗:左边? 陆茗:错了,在你那边。 K.O NO.2 陆茗:我在找一条路。 白栗:通往我心里的路? 陆茗:不对,是“阿一西铁路”。 K.O NO.3 有一天陆茗开着拖拉机上山,对着白栗大喊。 陆茗:你听见了吗?我对你的爱就像这拖拉机上山—— 白栗:轰轰烈烈! ** 陆茗曾经说过,他有优渥的家世、优秀的在外条件,根本不用为任何人折腰。 他说:想让我折腰,除非遇见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人,别说折腰,下跪都行。 后来他说:折腰是为了抱她,下跪是指单膝下跪。 我喜欢你,没有道理。 就像老子为什么写《道德经》一样,因为老子愿意。 本书又名《陆少的糖罐子倒了》
  • BOSS凶猛:甜心皇上太撩人

    BOSS凶猛:甜心皇上太撩人

    某BOSS论坛小马甲贴:“老婆喜欢撩妹,是弯了吗?如何搬直,急,在线等。”噗,高级助理发现后,笑到直不起腰。BOSS兄弟知道后拍着他的肩,可怜他道:“兄弟,要不换个老婆?”“换兄弟。”某BOSS咬出这三字,几个眼刀甩过去。吓得兄弟直摇头,真是想不到,万能的BOSS也有搞不定的事,哈哈。半小时回复近万条,他选出最棒又最言简意骇的执行:多睡睡就好!夜晚,他将她压倒打算多瞅瞅,将她睡直。可她却一脸嫌恶的吼:“滚,朕是男的,朕喜欢女人,啊,好恶心,你别碰朕——”对,没错,她灵魂是穿越而来的皇上,从此开启左手撩妹,右手撩汉的爽快人生。至于某BOSS敢睡她,哼,撕!
  • 薄少的心尖甜妻

    薄少的心尖甜妻

    她,异世界的鬼医圣手,却在一次炼药过程中被炸死了!在睁眼她竟然重生到小白兔身上,爹不疼,后妈渣姐奇葩亲戚悉数登场,呵,没关系,随手就能将各渣渣虐的体无完肤!重生一世,她只想虐渣男渣女活的潇潇洒洒,却不想惹上了宁城最尊贵的男人,天天找上门逼着她嫁给他,“薄少,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求放过。”小白兔撩拨他后撒腿就跑,却被男人封锁机场强势抓回,“宝贝,你抢了我的心,就用一生来还。”【男女双洁1v1男强女强虐渣秀恩爱毫不手软】
  • 甜妻来袭:薄少太腹黑

    甜妻来袭:薄少太腹黑

    一场替嫁,却让她遇到了将她从深渊中拯救的男人,传闻轮椅上的男人容貌尽毁、性格阴鸷,安意初次见他怕得发抖,却不曾想过这样的男人日后会成为她的守护神,让她逃离过去的一切阴霾。烈阳下,薄煜然褪去伪装,将安意抱在怀里,满脸宠溺,只有在这个他心疼得发紧的女人面前他才能放下一切,做自己。……林岩“总裁,夫人又赚了100亿!”男人的嘴角上扬,却偏偏冰冷的语气“意料之中。”--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热门推荐
  • 锋影

    锋影

    一段艰辛坎坷的强者之路,一名弃文从武的坚毅少年,一篇因果轮回的命运简史,捏碎笔杆,少年拾起的是复仇之剑。
  • 金大小姐的末世之旅

    金大小姐的末世之旅

    午夜十二点,过完生日的富家女从酒店出来,遇到一个神秘的黑衣男子,她那本是高贵的手却贱贱的扫了他手中的码,手机上多出一款叫末世之旅的游戏,从此开始了她的七天续命之旅。
  • 冷魅公主的复仇史

    冷魅公主的复仇史

    她们拥有着天使的容貌,魔鬼的身材,对亲人和好友十分友好;对外人却是十分冷漠。她,冷漠无情;她优雅大方,对人的感觉十分友好;她长相可爱,清纯天真。遇到与她们相同冷淡的四位王子,在她们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 重口味江湖

    重口味江湖

    刁民出中的战斗机,贱人中的vip.穿越后的李剑身怀滔天贱气,遇人贱人,遇佛贱佛,遇装b者,贱他一脸。卖得了无上风骚,用得出无穷贱招。说我孬,赚得一身膘,骂我贱,贱出一片天。青锋三尺,剑意浩荡,叩指长生道;虎人一枚,贱气冲天,谈笑红颜邀。以贱为术,以剑为道,贱剑合一,成就一代疯骚大剑仙!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易烊千玺笔尖上的盛夏

    易烊千玺笔尖上的盛夏

    就算我们离得再近,也只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距离,莫名的心酸,为你扬起的嘴角和掉过的眼泪你都不会知道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萌妃很腹黑:王爷束手就擒

    萌妃很腹黑:王爷束手就擒

    温灵在被男友抛弃后,出了车祸,岂料竟然穿越到一个不知名的国家即为王妃,本该做好自己的工作,可是肖君易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信任破裂,伤心远走他乡后,遇上三年前一直等候自己的肖君寒生死相伴,以命换命,为了不顾名声改名换姓再嫁他人,从林羽嫣到苏默云肖君寒的不信任保护让苏默云渐渐感到疲惫,即使身为皇后也有许多无可奈何心远了,苏默云不知该何去何从废后两个字让苏默云彻底心碎,再次离开京城,发誓不再回到这个夺走她一切的地方阴谋、权力相争,最后苏默云的归宿在哪……
  • 民间故事探寻

    民间故事探寻

    人生匆匆,岁月涛涛,总有一份份感动在我们心灵留下倒影,总有一种情愫让人回味无穷,使我们或感觉人生的美好,或感觉希望的永恒,这就是我们生命的光华。让我们采撷心灵感动的倒影,编织美好心灵的花环,让我们永远生活在温馨的心灵花园吧!心灵是我们的生命之场,演绎着我们人生的酸甜苦辣,只要我们细细品味,就会触摸到真实的内心世界,就会走到心灵之河的彼岸。让我们坚守心灵的真实吧!这样我们才会感觉到人生的深刻内涵;让我们获得心灵的小憩吧!这样我们才会收获那份沉静的感动。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