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河这人一身傲骨，始终就是不认，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猜的题目。
再看他那几位好友，刚进去的时候，都是一幅大义凛然之色，但一看见刑具，裤子都湿了一片，立刻把矛头都扔向了唐天河。
但他们的口供却是莫衷一是，有说唐天河是买通考官，有说他是买通出题人，甚至还有的说，他买通了国子监祭酒。
大楚士子入仕为官，有两条路，一是举荐，二是科举。
科举是许多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所以这件舞弊案备受各方关注，闹的很大，连当时的大楚皇帝都已知晓，也就是现任楚帝的父亲。
可这唐天河就是抵死不招，察院见状，总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活活打死大楚解元吧。
于是严叔光想了个办法，他告诉唐天河，只要主动招认，便不必再受这等折磨，而且他会帮忙减轻责罚，更可以保他唐家不受牵连。
唐天河最终还是认了，说他是在一间酒楼喝酒时，听到隔壁有人谈论考题一事，至于那人是谁，却是不知。
他的供词呈到楚帝面前，楚帝思考了片刻，御笔亲批八个字，革去功名，流放安南。
流放是重罪，唐家也因此被处处针对，从此一蹶不振。
严叔光没有兑现诺言，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兑现。
往事不堪回首，天河长老不想再提，重新把目光转向何舟，“何大使有何意见，尽可道来。”
何舟收起脸上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大长老是楚人出身，想必深谙大楚的行事风格。”
天河长老皱起眉头，姬家人行事，极为硬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也最见不得威胁。
何舟继续说下去，“若是在战争没有开始之前，南荒找大楚商量这件事，或许还可行。
但是，现在两边打了这么久，死伤如此惨重，想化干戈为玉帛，便只有一方低头才可以。”
听到这里，天河长老微微一笑，他本也不会把议和之事想得太过简单，“如何个低头法？”
“办法嘛，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南荒向大楚俯首称臣便可。”把南荒并入大楚的版图，南荒的问题便就成了大楚的问题，各部落的去留自然由大楚来安排，大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受难吧。
天河长老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他也知道，这话肯定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其实，还是他楚人的身份在作怪，很容易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现在好了，说这话的是大楚一方的使者。
天河长老扫了一眼一脸愤然之色的古力将军，说道：“既然双方都有条件，那我们不妨各自思量商讨一番，明日再议，如何？”
“也好。”何舟点点头，议和之事，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断不会一蹴而就。
“天鸾，送何大使四人前去歇息。”天河长老向身后的清丽女孩吩咐道。
这叫天鸾的女孩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材极为高挑，上身围着一条豹皮做的短衣，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上面没有一丝赘肉，小麦色的皮肤闪着诱人的光泽。
她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身后的四人。
这何大夫生的真是俊美，让人一见就想亲近。
旁边那个跟阿爷打扮差不多的人也很英俊，就是看起来年纪稍稍大了些，如果宋缺然知道这女子如此评价他，估计会苦笑不已。
至于另外两个人，一个摆着一张臭脸，另一个看起来还没有她高，天鸾只是略一打量，就不再关注。
四人很快来到落脚的地方，居然是在一棵大树上。
这棵树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一根普通树枝，竟都有成年男子的腰粗。
四间小屋分立四个枝丫，四人等那天鸾走后，从屋里走出来，重新聚到了一起。
“何大夫，割地一事，断不能松口。可你也真是敢说，让南蛮俯首称臣，听了这话，我当时一口气一直憋着，生怕南蛮人当场翻脸打起来。”六皇子一脸佩服地说道。
何舟纳闷不已：“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反而能解决当前面对的难题，为了一个口头上的称呼而已，不至于吧？”
“很至于。”说话的是宋缺然，“南荒之人不服教化，这纳臣一说，以前有过，但都以失败告终。他们说是商议，可别是有诈。”
何舟略一思索，“应该不会。”
这大长老方才的神色，分明没有半分抵触，甚至是，有些隐隐的期待和欢喜。
这时，远处出现一道苗条的身影，却是天鸾去而复返。
“何大使，阿爷有请。”
六皇子皱了皱眉头，“大长老可有说是因为何事？”
“这个，天鸾也不知道，阿爷只是吩咐我来请何大使过去一趟。”
何舟洒然一笑，“不必担心，如今在人家的地界上，如果真有什么事，就直接冲咱们来了，不会叫一个小姑娘来耍阴谋诡计的，我去去就来。”
说着，跳下大树，跟在天鸾的身后，很快消失在三人眼前。
六皇子看着何舟的背影，缓缓说道：“关于让何大夫来主导议和一事，其实朝中不少反对意见。听闻当初商讨之时，杨大将军就否了这个提议，说何大夫入京时间尚短，身份都未搞清楚，自然不能参与这等大事。但是父皇跟大哥都力挺他，说何大夫在祭祖大典上的表现非常出色，足以证实他的一片忠心，再加上英相态度暧昧，所以父皇最终拍板定了此事。现在看来，还是父皇英明！”
一旁的宋缺然没有说话，陛下当然英明，但太子殿下在祭祖大典上的表现，却不像是力挺何大夫的样子，至于其中有什么原由，就不是他能够了解的了，他也不想去了解。
“何大使，我很小吗？”走在前面的天鸾突然转过头来，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何舟一愣，“天鸾姑娘何出此言？”
“你刚才说我是小姑娘，我哪里小了？”天鸾说着，挺起胸膛，两座山峰随之耸立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