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样爱你到底对不对
“你要早点回来哦！”想到苏缇迎，离开前她的叮嘱此刻好像就在仝哲律的耳边回响。
按熄了香烟，仝哲律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不一会儿他已经开着车子朝他十天前离开的那个地方驶去。
一圈、两圈、三圈，已经第四圈了。到达目的地后仝哲律突然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后如何面对苏缇迎。
终于仝哲律的车子在车库停下了，每当他有心事的时候，他总习惯抽一支香烟，让烦恼随着烟雾袅袅上升飘散，他把手伸进衣袋想掏出香烟，这时他才想起刚才离开事务所的时候走得匆忙把香烟遗留在办公桌上了。
沉思了许久后，仝哲律不得不承认苏缇迎已经闯进了他的心，他那颗被严寒重重包围着的心在不经意间竟有个角落被这单纯率直的女孩撕开了缺口闯了进来。
“顺其自然吧！”仝哲律从反光镜中瞥见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中竟往上翘，他笑了，是因为已经想通了还是因为即将见到她了呢？
仝哲律从来没有走得如此匆忙过，他的步伐十分急促，他的心异常雀跃，一切全因为他不再逃避了，他即将见到那爱唠唠叨叨的她了。
搭乘电梯到了顶层，仝哲律一摸口袋中的钥匙不禁莞而，离开家前他没有带走自己家的钥匙，倒把苏缇迎家的钥匙带走了。
拿出钥匙打开苏缇迎家的门，仝哲律几乎是门一开就冲进去的，他一进去就高喊：“小迎、快来迎接我啊。小迎，苏缇迎你在家吗？”
静悄悄没有人应答，仝哲律自言自语道：“她平时夜晚很少出去的，难道是无聊到附近超市购买东西去了。”
口中说着，但仝哲律的脚步可没有停下来，他四处走了一圈，短短十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很久没有来过似的，但是那股亲切的感觉却让他很怀念。
转了一圈，就是苏缇迎的卧室仝哲律没有走进去，那是女孩子的闺房，他进去总不大好，所以他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在这里等等吧，反正我也没有带家里的钥匙。”仝哲律坐到了沙发上，虽然苏缇迎不在，但是坐在这里他很自然会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吃饭，看电视，聊天的场面，十天来的恶劣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开朗的心境。
“咚！”细微声响传了过来，仝哲律警觉地站了起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又坐了下去。
“咚！”仝哲律整个人跳了起来，他确定这次自己真没有听错，而且声音还是从苏缇迎的卧室传出来的，是什么声音呢？难道是小偷？不可能，这栋首屈一指的超豪华大厦保安工作也是首屈一指的，陌生人一踏入大厦的大门就受到监视，而这里是三十八楼，小偷不可能爬窗进来，所以这里出现小偷的几率极低。
仝哲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卧室门口，门半掩着，他往里面瞄了一眼，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他轻轻地推开了门。
“小迎！”仝哲律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带你去医院。”
脸色惨白、双目圆瞪、目光呆滞、唇无血色、头发凌乱一动也不动直挺挺躺在床上，这就是仝哲律进门后见到的苏缇迎的模样。
双臂一伸仝哲律把苏缇迎紧搂在了怀中，现在是夏天，但她的身体是冰冷的，幸好他还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
“走，我们快去医院。”仝哲律打横抱起了苏缇迎。
“不。”一阵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来，“放我下来。”
仝哲律低下头看着苏缇迎，她好像刚从梦中醒过来般迷茫，不过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光有了神采不像刚才那样没有焦距。尽管苏缇迎此刻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四射，显出大病一场的憔悴模样，但仝哲律此时却觉得抱在怀中的这个女人那么惹人怜爱，甚至是那么的美丽，完全牵动了他的心。
轻轻的恍若手中抱着的是易碎的瓷娃娃，仝哲律十分小心地把苏缇迎轻放在床上。
“仝哲律是你吗？”苏缇迎不确定地伸出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脸庞。
“是啊。”仝哲律担忧地伸手摸了摸苏缇迎的额头，“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苏缇迎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你回来了，真好！”
“是，我回来了，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好。”仝哲律见到苏缇迎虚弱得好像连说话都很费劲，他的眉头不由紧皱起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他的印象中她一向都是朝气蓬勃身体很健康的，怎么短短十天就搞成这副模样啊。
“你出差回来了，不走了吗？”苏缇迎抬起头盯着仝哲律的眼睛双手揪住他的双臂急切地问，由于体力不支，她差点摔到地上，幸好仝哲律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她。
“我不出差了，不走了，我才走十天你就成这样子，真不知道认识我之前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仝哲律没有发现自己变成以前最讨厌的唠叨男人了。
苏缇迎听到这句话先是情不自禁眉开眼笑，接着她又拉下了脸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仝哲律。”
仝哲律上下打量了苏缇迎一番后不太确定地问她：“你不要告诉我你这副模样是因为饿的关系。”
苏缇迎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掘着嘴点了点头。
“该死的，你——算了，煮东西太久了，我先给你叫外卖吧。”仝哲律感到彻底的无能为力，他真的完全被这女人打败了。
“吃好了，好饱啊，真舒服。”苏缇迎抚着肚子感叹道，“总听人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下我可是亲身体会了。”
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仝哲律没有出声，他正坐在餐桌跟前数着桌上的一大堆已经空了的外卖盒子，一、二、三……九、十。没错，一共是十份——七菜一汤外加两碗粥。本来仝哲律想叫了一大桌菜苏缇迎肯定吃不完，反正自己最近也没吃过一餐安心的饭，就陪着她一起吃吧，没想到刚把她抱到餐桌前，她立刻狼吞虎咽如同饿了几辈子似的将所有东西一扫而光，这足够三四个人吃的东西全进了她的肚子，这女人怎么没有被撑死啊。
一大堆东西下了肚，最重要是仝哲律回来了，这让苏缇迎一扫这十天的颓废和压抑，整个人神采奕奕。
苏缇迎饱餐一顿后抚着肚子离开餐桌，她还没有迈出餐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究竟是饿了多久？”
“没多久啊，就晚上一顿没吃饭啊。”苏缇迎心虚地转过身来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
“一顿！”仝哲律提高了声音。
“不、不、不。”苏缇迎见到仝哲律沉下的脸说话开始结巴了，“就、就今天、今天一天、没、没、吃饭。”
仝哲律低头看了看餐桌上的十个外卖盒子，他想起刚见到苏缇迎的时候她那虚弱的模样，于是他继续追问到：“一天？就今天三餐。”
低下了头不敢应答苏缇迎朝仝哲律伸出了右手的三个指头，一瞬间仝哲律项颈间的青筋似乎都在抽动着，他咬牙切齿停顿一下后一改往日的沉稳暴跳如雷吼道：“三天！你当你是神仙啊，三天不吃饭，难怪整个人起不来了。要是我再晚几天回来，是不是得回来帮你收尸啊，你这没有脑子的笨女人……”
一开始见仝哲律生气的模样苏缇迎真是吓呆了，可是随着他的怒吼，一股暖流在她的心里缓缓而流。认识仝哲律这段时间来，总是苏缇迎在不断地说，而他只是偶尔回答几个字，他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没有现在他这一顿臭骂说得多。苏缇迎开心地笑了，他在关心她，他是真的关心她的。
“你不会被我骂傻了吧？”仝哲律这时候发现那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正掩嘴偷笑。
苏缇迎放下掩住嘴的双手迈上前去拉住仝哲律的双手感动地说：“谢谢你。”
这下仝哲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小迎，你怎么了，该不会被我骂傻了吧？”
“你愿意听一下我的故事吗？”苏缇迎第一次有主动向别人诉说的冲动。
“事情的得从我一出生说起，妈妈生我的时候死在了产房内，于是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个不祥的孩子，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苏缇迎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逝世了，从此她的父亲虽然供她吃住但对她却漠不关心，在父亲心里已视她为谋杀她母亲的凶手。说来也奇怪，好像哪个人对苏缇迎好一点，短时间内就会遭遇到意外，于是懂事后她就尽量不接近任何人
终于在苏缇迎十岁那年，她父亲娶了第二任妻子，从继母进苏家开始，她们俩就一直处于敌对的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苏缇迎十八岁自力更生搬离那个家后才宣告结束。
整整七年没有任何联系，本来苏缇迎以为自己和那个家、和那位所谓的父亲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可是，一切的转变从三个月前开始。三个月前苏缇迎的父亲病逝了，他临终前立下遗嘱，两年前他耗尽了毕生积蓄的四分之三购买了这套公寓，只因为有高人指点他只要苏缇迎住在这里，从此她的霉运会一扫而尽，还会带来一辈子的幸福。一口气苏缇迎把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和委屈尽数吐了出来。
仝哲律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他不禁插嘴问道：“你是说你父亲告诉你只要守住这套公寓就能等到幸福，还要你以死去母亲的名义发誓，这是什么道理啊。”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苏缇迎看起来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照你这么说就算你的亲人靠近你也会有麻烦的。”仝哲律奇怪地问。
“是啊，在我的记忆中外婆和奶奶都很疼我，所以她们平时就老是这里不舒服那那里不舒服的。到后来，身体很健康的两位老人，就因为太疼我的缘故先后都得了癌症，在我六岁那年她们都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疼我了。”说到这最让她心碎的伤心事，苏缇迎的眼泪像决堤般汹涌而出。
仝哲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苏缇迎，他只能笨拙地递过一张又一张的纸巾。女人的眼泪仝哲律向来最讨厌，因为在他看来那只是试图打动别人的武器，让他看到了虚伪，可是面对苏缇迎的真情流露，他却仿佛感同身受。他可以理解一个六岁小女孩无所依靠的心理，对于他来说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孤苦一人无依无靠的，因为从没有拥有过，所以他也就慢慢的麻木习惯了，但如果曾经拥有过再失去的那种痛苦应该比他过去承受的更严重。
过了好一会儿，苏缇迎发泄够了泪水才渐渐停了下来，她抽噎着说：“我看你还是少和我接近比较好，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也出现什么意外。”
仝哲律这时候摇了摇头不赞同的对苏缇迎说道：“我看过去的事情只是巧合而已，你不要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看看我，不管是第一次和你见面还是后来的相处，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啊。”
“你是唯一不受我影响的人，所以当我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开心极了，因为我终于有了朋友啦。”苏缇迎笑破涕为笑望着仝哲律说。
“朋友？”仝哲律的生活中似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字眼，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脑海中只有两个字“生存”；后来渐渐长大了他就告诉自己要“往上爬”；到成了律师后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字“钱”了；近几年他的人生就更简单了案子、委托人以及将他与他们联系起来的名利成了他的全部生活。也许错了，仝哲律第一次感到自己这路走来奉为真理的人生观也许并不正确。
过了许久，仝哲律抬头望了望苏缇迎的笑脸，他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说道：“谢谢，你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朋友。”其实仝哲律心里更想说的是“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让我渴望拥有的女人”，可是他不敢说，怕一下子吓着苏缇迎。
“真的吗？”仝哲律的话令苏缇迎的内心十分雀跃，这个内向的男人已经向她迈出了第一步。一高兴苏缇迎就忘记了刚刚自己才被骂的事情，她哪壶不开提那壶主动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你再晚几天回来，我可能真得去见上帝了。”
“对了，说起这个我还想揍你呢。”仝哲律板起脸还真有几分威严。
“还不因为你。”苏缇迎脱口而出辩解说。
仝哲律莫名其妙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衣帽间里所有的衣物全带走了，你是不是想避开我永远不回来了。”听了仝哲律的话苏缇迎委屈得两眼泪汪汪。
“这——”仝哲律瞠目结舌，这位大律师也有口齿不伶俐的时候。
苏缇迎把自己瘦弱的身躯缩进宽大的沙发内，双手抱膝泪眼朦胧委屈地说：“本来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你闯进我的生活虽然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一个多月，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我想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存在。当我发现你带走一切不回来的时候，用‘伤心欲绝’四个字来形容我的心情最恰当，这种感觉就像被遗弃了一样。当年外婆和奶奶走的时候我有这样的感觉，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只知道放声大哭，现在的我是哭不出来了。当我发现你带走所有衣物的时候，刹那间我的世界似乎成了一片空白，我恍恍惚惚回到这里，睁着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倒在床上就不想再起来了。三天三夜，我现在觉得自己好累啊。”话说完后，苏缇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现出疲倦和无奈的神情。
仝哲律虽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听着，但不可否认苏缇迎的这番话令他的内心泛起了涟漪。看来这短短的十天，她和自己的对分开的感觉是一样的。两个本来习惯孤独的人凑在一起互相依偎后习惯了依偎的温暖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回到孤独反而不习惯了。只是苏缇迎表现得比较激烈；而仝哲律则把一切压在心中，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最近疯狂工作就是属于另一种激烈的表现方式。
好久好久，当仝哲律再抬头看看苏缇迎的时候，发现她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靠上去仔细一看，她呼吸均匀竟熟睡过去了。
是啊，照苏缇迎所说的，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过了，现在肚子吃饱了牢骚也发够了是该睡觉啦。这小妮子别的不说也罢，但是这忘却的本领再一次让仝哲律佩服。
轻轻地把苏缇迎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仝哲律这时候发现看似高挑的她实际上很瘦，抱在怀里他才发现她是那么的弱小，可是这弱小的身躯却承受着那么重的压力，更难得的是重压下的她还能焕发出那么强烈的活力，他怜惜地把怀中的人儿再抱紧了点。这时候，仝哲律流露出一丝不快，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自己可是个大男人啊，她竟然这样就睡着了，可是他的手却更温柔地调整一下姿势让她更舒服一点。
“该死的！”仝哲律瞪了怀里的人儿一眼，嘴里低声嚷嚷着，但还是轻轻地把她送回她的床。
仝哲律没有发现，当他转过身的时候，那本来应该是熟睡的人儿眼睫毛闪了闪动了一下，嘴角还露出甜蜜的微笑。
回到离开了十天的家，第一次仝哲律实实在在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坐在玻璃墙前，仝哲律突然失声笑了，他嘲笑自己多此一举，细想起来自己甚至勇气都不如苏缇迎，一切顺其自然何必杞人忧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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