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阳光？
即使不看，公孙桀也知道外界的情景。那定是一轮血色弯月，散发着朦胧的血光，刺激人心中的杀意——他正是因为如此，才完善了自己的构想，创造出自己的第一个神通。
——哪里来的太阳？
看着公孙桀疑惑的眼神，左易张口说到：“公孙兄何不抬头看看？”
公孙桀略微一皱眉，却还是抬头向上看去——一成不变的青铜色墙壁，微微散发着荧光的夜明珠，让人兴奋的暗红色痕迹。
故弄玄虚？
——左易究竟想让我看什么？
——阳光？哪里有阳光？根本没有！
——如果没有，左易是怎么看到的？
公孙桀猛地扭头看向左易。此时的左易背对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自信、从容，好像即使人界在他的眼前破碎也不会惊起他半点波澜的淡定——他不过是初入道繁之境，不久前还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种心境和气度？
公孙桀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看到的左易。
那时候的在惶惶的血月之下，他自己是兴奋，他见过恐惧，见过迷茫，见过无助，见过失落，见过兴奋，见过……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左易那样的从容而淡定！
这一份淡定，看不出丝毫的刻意与伪装，亦没有丝毫烟火气息，像是自出生以来就是这样，浑然天成。
随后，他的一系列举动无形之间牵动着公孙桀的行动。
就在他以为左易不会有从容淡定以外的情绪波动时，徐芷灵的一句“我相信左易哥哥。”让他看到左易的心忽然一颤，眼中带出了一丝溺爱。
随后，左易没有任何征兆的离开，走向地底洞穴的内部。再见时，他已经是道繁之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玄妙的气息。
他关注最多的却是左易眼中多出来的一丝兴奋。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兴奋——这是他当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道友，你着相了。”
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眼中带着一丝感激，一丝狂热和不可思议地看着左易。
他的确着相了。他过分执念于外物，于他人。反而是落下了自己的心境。
他忽然悟了！
是了，根本没有阳光！左易也根本看不到阳光——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一个道繁之境的人能看得到阳光！是的，他看到了阳光，不过不是太阳的光芒——他看到的是自己心中的阳光！
左易究竟是道繁还是通天？！
公孙桀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左易悠悠地负手在不停渡步，嘴里吟诵着什么。
“千魂争渡，吞万族果腹。
万骨竞哭，笑十世独孤。
通天路上几沉浮，被刍狗耻，蝼蚁怒。
身前身后都做古，不被他人书。
莫再说功名束缚，佳人怮哭。
莫再说天资愚钝，俗世根固。
长剑在手，屠戮无数。
百万枯骨，尽铺城路。
看万载荣枯，圣者脚下尽白骨。
风华绝代已末路，来世风云全辜负！
也说走过，四时坦途。
也曾笑骂，公孙人屠！”
待左易吟诵完，公孙桀的身体好像被雷击一般狠狠一颤！
公孙桀半圣之姿，悟性何等了得？左易不过吟诵了一遍，他就从中看出了无数玄机。这哪里仅仅只是一篇诗文？这分明是一个强者从道繁到三生境的心境变化写照！
“千魂争渡，吞万族果腹。万骨竞哭，笑十世独孤。”这应该是这位强者刚刚踏入道繁之境，手中有了力量，信心膨胀。
嗯，他刚刚晋入道繁也是这般心境。
“通天路上几沉浮，被刍狗耻，蝼蚁怒。”这一句是说这位强者经过几次波折之后，心境沉淀下来，发现自己其实依旧十分弱小。
“身前身后都做古，不被他人书。”这应该是这位强者突遭大变，心境一下子沉了下去，想要就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莫再说功名束缚，佳人怮哭。莫再说天资愚钝，俗世根固。”这时候，他就已经从自己低沉的心境中挣脱了出来。忘却了一切俗事，一心追求大道。自此道心坚固，想来此时也应该要突破到三生境了。
“长剑在手，屠戮无数。百万枯骨，尽铺城路。”此时，他刚刚突破三生，锋芒毕露，斩尽求道路上一切阻碍。
修道路上，有圣国之传说……传说封圣者天赐泽国。他竟然在此时，就想要以杀伐铺就圣国都城城路？
“看万载荣枯，圣者脚下尽白骨。”此时的他，立志宏远，与众圣比肩。亦是想要杀出一条属自己的封圣路！
圣者脚下尽白骨……只此一句，以杀伐立心，自此可以杀心斩断一切心魔！难得的是杀性重，但是求道本心却不被掩盖！
“风华绝代已末路，来世风云全辜负！”这一句……惊世骇俗！
愿意把来世甚至以后万世的荣耀全部葬送，只求今世辉煌！若他今世不成通天……或许以后万世都只能卑微如蝼蚁。
何等的疯狂？！
“也说走过，四时坦途。也曾笑骂，公孙人屠！”四时坦途，是说他已经即将晋入六劫境，开始笑看自己的坎坷与挫折。
公孙人屠……
公孙桀兀的一声长啸！
他四周，被鲜血一般的道力包裹，气势不断飙升。就在气势飙升到极致的瞬息之间，公孙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呼……
道力散去，刹那之间已无任何异常之景。唯一变化的，只有公孙桀的眼神。
最初的公孙桀的眼神，是小心谨慎的——人界破碎，初闻异族，又有左易的诸般惊吓，他怎么可能不慎重一点？
而现在的公孙桀眼中，犹豫不再，而是杀气凌然，战意滔天，带着一往直前、永不退缩的豪气。
“杀之一道，岂可退缩？
上斩碧落，下屠人间，手中有剑，为的就是屠戮无数，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我所杀，杀的是有罪者、异族者、负我者、辱我者、妄动我者！
天下虽大，大不过我一片杀心！”
……
公孙桀坚定的声音被回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当回声最后消退，他眼中的战意、杀气，全部内敛。
“谢左兄相助，余已经看到了三生境的路，不敢妄言，感激不尽！”
此次，公孙桀再也没说什么日后定当报答之类的话语，只是他神色坚毅，目光诚恳，比一切都有说服力。
“公孙兄笑话了，是你自己帮了自己而已。更何况，左某也不过是自救罢了。”左易洒脱一笑，说出了让公孙桀不明不白的话语。
只有左易知道，这是前世公孙桀半圣之后，自传中对自己道繁到三生境的总结，的确是他自己帮了自己。
“那公孙人屠是……”
轰！
一声巨响，左易面前竞是自动破开一条路！
前方，又是无尽的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