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当沈烨风尘仆仆地赶到云隐庄园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整座庄园的气氛有几分的诡异,就连往日里风趣和蔼的老约翰都变得有些许的沉重和严肃。
客厅门口,正当沈烨不明所以地走进去时,突然毫无防备地被老约翰给拉到一边,差点儿给摔了一跤。
“哎哎,我的大管家,您干嘛呢?我要赶着去见老大!您拉我做什么?差点儿被您拽得摔个跟头!”花圃前,沈烨甩开老约翰的钳制,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袖,不满地埋怨道。
见状,老约翰不由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就你这缺根筋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先生特助的位置的!”
沈烨抬手整了整他那大背头,抬了抬下巴,略显瘦削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您就不懂了吧!我是正儿八经凭实力坐上特助的位置的。”
“你就吹吧!要不是先生护着你,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嘿,老头儿,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我这根正苗红的样子,我怎么就冒失了?”
老约翰撇撇嘴,懒得跟他贫嘴,于是一本正经地说:“行了,先不说你。我跟你说啊,你等会儿进去见先生的时候,悠着点儿,别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说,小心引火上身。”
闻言,沈烨眼珠一转,低下头,凑到老约翰面前,小声道:“听您这话的意思,老大现在正是火山爆发时?”
“脑袋瓜子总算转得快一回了。”
沈烨不予理会老约翰的嘲讽,而是兴致极高地问道:“说说,怎么回事?谁又招惹这座火山了?”
看着沈烨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老约翰蓦地挺直腰板,精明的目光望着沈烨,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而后冷傲地转身离去。
望着老头儿傲娇的背影,沈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随后,整理整理着装,做了个深呼吸,便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褚慕隐身穿灰色的家居服,神色冷峻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此刻,平板里播放的正是慕南留给他的视频。
自从年少时得知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症之后,为了获取另一人格的相关信息,褚慕隐便在大脑内植入了人体芯片,这样,每一次人格转换后,他便能清楚地知晓另一人格出现时所有的活动轨迹。
尽管当初在植入人体芯片的时候,他知道人体芯片的副作用,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么做。本以为,这所谓的副作用不会来得这么早。但没想到,它还是出现了,而且还是在另一人格出现的时候。
褚慕隐清楚地记得,九月十五日的夜晚,他在参加完一个商业酒会回公司的途中,突然感觉到脑部一阵不适,犹如被撕裂般,疼痛难忍。
以往,每当他出现这种症状时,便是另一个人格出现的时候。所以,那时,他也以为,那难以忍受的头痛症是另一人格出现的征兆。
然而,时间过去许久,那种痛苦依然存在,而他依然还在。
某个瞬间,他突然想起当年植入芯片时,医生说过的话,一旦人体芯片出现副作用,轻者头痛难忍,重者会要了人的命。
那个时候,褚慕隐痛苦地躺在车子的后座椅上,涣散的目光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城市霓虹,渐渐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
那时,他人身在A国的鹭岛,A国最南端的一座岛屿,常住人口不到一百,距离榕城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苏醒之后的褚慕隐,在了解到周围的情况之后,便确定是那家伙出现了,而且出现的时间还很长。
只是,褚慕隐不明白的是,那家伙为什么会不远万里地从美国回到A国,而且还来到了一座偏远的海岛。
直到一个微凉的黄昏,他见到一位从燕城到鹭岛做志愿服务的神经外科医生,才知道那家伙远行鹭岛的目的。
那位医生名叫苏城,燕城人,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年纪轻轻已是业界有名的神经外科专家。
褚慕隐因为常年在国外,对于苏城的盛名自然知之甚少,只是他好奇的是,那家伙是怎么认识苏城的。
当时,夕阳的余辉洒向整座鹭岛,犹如人间仙境。
褚慕隐站在海边,瞩目远眺黄昏的天空,听苏城有条不紊地说道:“我跟你相识于半年前,在哈佛大学一次医学研讨报告会上。当时,你去听了那次的报告。会议结束后,你找到我,直接道明来意,说你的大脑里被人植入了芯片,让我为你做手术取出芯片。
我当时根本就不相信你的说辞,虽然以往我也听说过人体芯片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以现在的医学技术,还不太可能把人体芯片植入大脑,毕竟这样的风险太大。然而之后,你带我去了一家私人医院做了脑部检查后,我这才相信你说的话。
当时,你告诉我说,在一段时间里,你总是时不时的头痛,而且症状有加重的趋势,应该是芯片的副作用导致的,所以便邀请我做你的主刀医生,取出脑部的芯片。虽然当时我很好奇你被人植入芯片的原因,更是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面对病人,医生的职责让我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接受了你的邀请。但是,在我们定下手术日程之后,你就突然不见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后来,我再见到你,是在四个月后,在西雅图一次商业聚会上。
你当时跟我打了照面,但是表现得却跟我素不相识。之后,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发现那时的你跟我之前所见到的不太像。
嗯……怎么说呢?虽然有着同样的相貌,却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看起来十分的淡漠孤傲,气势凌厉,浑身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就犹如从地狱走来的撒旦,有一股阴森森的冷。而第二次再见你,你却表现得温文尔雅,气度非凡,没有盛世凌人的气势,更多的是平和。
虽然人是一个矛盾体,每个人都是两面派,可却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的样子。我本以为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或弟弟,但是后来查了你的资料发现并不是。
你知道的,作为医生,有时也是很敏感的,尤其是面对病人时的一种敏感度。所以,我之后又去查看了你当时做的CT检查,却惊讶地发现你的脑部神经出现了病变的现象。一般情况下,脑部神经出现病变,外部表现上会出现十分明显的病征,但是,你没有,除了你脑部被植入的那个芯片。
所以,后来,我大胆猜测,你可能患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根据你的表现,你可能是人格分裂症患者。本来这也是一种猜测,直到一个月前,你风尘仆仆地赶到鹭岛来见我,整个人憔悴地如同鬼魅,突然命令我按照之前的手术计划为你做手术时,我才断定我的猜测没有错。
也是因为你当时的情况比较危急,所以,我便答应了另一个你的请求,为你做了手术,取出了芯片。”
褚慕隐听着苏城的叙述,心绪复杂。
许久,只听他淡淡地问道:“那芯片呢?”
“毁了。康复后,便被另一个你毁了。”
褚慕隐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海风吹过,撩起他额前的发丝,那双黑眸在余晖的照耀下,犹如一颗上好的宝石,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他似是想到什么,转过头,对苏城说道:“苏医生,你记住,所谓的‘另一个我’并不是我,他叫慕南,我叫褚慕隐。”
苏城回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和的目光里掠过一抹微恙,没有说话。
在两人离开海边的时候,褚慕隐记得,苏城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褚先生,不管是慕南,还是褚慕隐,都只是二分之一的存在,自始至终,你们都是一个整体的‘一’。无论是谁出现,都是作为整体的‘一’在活动。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你需要尽快放下目前的一切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