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走廊上,空空荡荡,时而会听到从某几间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云清溪抱紧双臂,步伐缓慢,远处的欢声笑语传入耳间,却让她心中那股悲凉感愈加的清晰。
当她心神恍惚地走到333包间门口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云清溪低着头,在即将与出来的人擦肩而过时,她听到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从身后方响起:“小妹?!”
云清溪停下脚步,神色迷茫地转过身,当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眼前时,她不由得错愕:“哥!你怎么在这儿?”
云昭本想去一趟洗手间,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他喊她时心中有几分的不确定,没想到还真是他许久不曾见的妹妹!
云昭走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因为喝酒的缘故略显通红,他垂眸直视着云清溪,说道:“我跟几个朋友来这儿聚聚。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一样,和朋友一起。”
云昭了然:“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了?”
云清溪双手抄在上衣口袋了,抬了抬下巴:“不是,去趟洗手间。”
云昭笑出声:“好巧!哥哥我也去!一起?”
云清溪在心底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却笑得一脸的明媚,稍稍歪着脑袋,说道:“一起去女洗手间吗?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蛮乐意的!”
闻言,云昭太阳穴不由得跳了一下,望着她那双美目中一闪而过的微光,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呵呵呵……你还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啊!”
云清溪撇了撇嘴:“不跟你说了,憋得慌,我先走一步。”说完,不等云昭反应,就一溜烟地消失在拐角处。
十分钟后,两人一同走到333包间门口时,云昭似是想起什么,对云清溪说道:“对了,小妹,褚三从美国回来了,今晚我们也是在这儿为他接风洗尘。据他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要不要进去先跟他打声招呼?”
听到“褚三”两个字时,云清溪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反应过来,一张平静的容颜上掠过一抹微恙。
……
褚、云两家是世交,平日里常有来往,所以,云清溪跟褚慕隐自幼便相识。
虽然儿时两人的关系很亲近,但是后来,随着他十几岁时出国读书,两人的关系也慢慢有些疏远。时间久了,无论是他,还是一些往事,在记忆里也变得是愈发的模糊起来。
尽管每年,两人在家族聚会上也会碰到,但云清溪每一次也都只是绕着他走。
云清溪记得,两人最近一次的碰面是在去年年底的一次慈善晚会上。
那天晚上,云清溪因为学校的事情去的晚了些,等她到达宴会现场时,募捐活动早已结束,入目的便是会场上的觥筹交错和宾客的嘘寒问暖。
当时,她刚出现在人群中,就被一群好事的记者给堵住了去路。她本来以为她在公众视野里已淡去三四年,大家对她的印象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模糊,可没想到,人的很多记忆是随着时间隐匿而不是消逝,当某个适当的节点出现时,那些隐匿的记忆就犹如泄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喷涌而出。
因此,面对记者们抓住她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放,面对他们鄙夷、尖酸、刻薄的问题和态度,云清溪自以为这么多年的沉淀,她足以好好应对,然而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尤其是当一位长相贼眉鼠眼的男记者提及她那已消失多年的父母时,云清溪忍耐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正当她打算拿起手中的红酒往男记者脸上泼时,褚慕隐突然来到她的身边,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右手腕,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俊美的容颜上是她熟悉的温和笑容,在那一瞬间,犹如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突然照进她冰冷黑暗的世界。
这是多年后,云清溪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身旁的这个男人还是有温度的。
褚慕隐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依旧笑容温和地看向那位故意刁难的男记者,谦和有礼地回答道:“关于这位先生您的提问,我想云小姐也有权利不予回应。倘若您真的很想了解云家三先生和三太太的去向,我想,等宴会结束,您可以回去翻翻过去的新闻,那里应该会有您想知道的答案。另外,今晚是社会各界人士共同举办的慈善募捐活动,是一次爱心接力活动,邀请到会场的记者们本应是正能量的传播者,而您如今抓着与会宾客隐晦的私人问题不放,这仿佛与我们的活动主题无关吧!我想,您有必要再去了解了解我们此次募捐晚会的主题和流程,随后再进行正式的采访工作。”
温润的嗓音犹如春日的微风,撩动人的心弦,但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却让人从中听出了几分冬日的寒凉与凛冽。
那一刻,与会的记者和嘉宾们望着镜头下这位儒雅的褚家三公子,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从脚底油然而生的寒意。
随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褚慕隐牵着神色迷茫的云清溪离开了宴会现场,而那位男记者之后也不知去向。
云清溪跟着他来到了会场所在地的后花园,这里跟宴会场的喧闹不一样,幽宁深远,仿佛是一片世外之地。
两人来到一棵梧桐树下,刚停下脚步,云清溪就微不可察地挣开了他的手,还带有温度的右手垂在身侧,微握成拳,表面上沉静无波,心底却泛起点点涟漪。
云清溪挺直纤弱的身板,抬眸望着面前的男人,淡淡地说道:“褚三哥,谢谢你替我解围。”
褚慕隐只是讳莫如深地望着她,良久似是确定了什么一般,说道:“看来,云叔和洛姨依旧是你心底不能触碰的禁忌。”
云清溪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一双晶亮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冷寂,看着褚慕隐犹如在看着一个仇人,没了刚刚的感激和心中异样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抵触和冷漠。
良久,当远处传来一声夜莺的啼叫时,云清溪声色凉薄地说道:“今晚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离去。
只是,她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身后的人沉着声音说道:“如果你想以后不再碰上刚刚那种被人围攻的情况,就必须学着与过去和解,否则,每当这种困境出现时,你只会愈发的手足无措。我想,这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云清溪停下脚步,惆怅地望着前方隐隐约约的光亮,神色清冷。而后,她忽然低下头望着地面,似是在寻找什么。
没多久,只见她慢慢地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侧转过身,在褚慕隐疑惑地注视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朝他的胸口处砸去,随即便听到一声闷哼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云清溪冷冷地望着眉头紧蹙的褚慕隐,寒凉的声音犹如隆冬的北风:“你算哪根葱?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我跟你很熟吗?不要以为今晚替我解了围,就可以以恩人的姿态对我说教!我告诉你,我,云清溪,不吃你这一套!所以,请你以后谨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好好扮演一个陌生人的角色!”
话音落下,云清溪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邃寒凉,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她所不熟悉的气息。
然,云清溪也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随后,便高傲地转身离开,徒留身后一片月光的余辉和某个神色不明的男人。
自那晚之后,云清溪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褚慕隐,而当初宴会上发生的那件事也渐渐在她的记忆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