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谷。
季槿之看着仍昏睡着的顾半,不觉陷入了沉思。
那一年,他带领着两百骁军铁骑荡平了朔北的余孽,末战封神,却不料陷入了更大的政治漩涡。副将被策反,他多年来如同手足的兄弟,竟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血染大漠,旌旗飘摇。
不见了昔日醉饮江畔时的豪情放歌,不见了挥剑纵马时的凛然相让。
孤雁哀鸿,数千个日夜更迭。
风沙起时,只余长刃断今朝。
“季槿之,你去死吧!”话音久久在心头萦绕,他竟想不出一向温文尔雅的风楚然在捅他时面上挂着何种表情。呵!所谓的情同手足,竟差点要了他的命。
“嘶~”锥心之痛铺天盖地般袭来,他良久睁不开眼,却忽而听到老态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是蒲家云莱姑娘把你背来的,既已醒来,就须将恩情铭记于心。”那声音异常平静,他听不出其他,半晌,季槿之又听到那人道:“上了药,我顾家就不欠你什么了,要是能走,就自行离开吧。”
.......
“王上,王上!”浔来到窟谷,却见鬼王发着呆,他连叫了两声,才见鬼王回过神来。
“嗯?”见来人嬉皮笑脸却有些探究的望着他,季槿之皱了皱眉。
“回王上,这令牌正是时空缝隙中白雾殿下的飞鸟令。”浔一改笑颜,忽然正经起来,话罢,便将令牌恭敬地双手奉上。
“是她?”季槿之若有所思道。
千年的时光还是没能消去你心底的煞气吗?、
敛了敛眸,登时忧上心头。
季槿之两个箭步就走到了顾半身前,再看向她,却见她面上径自挂着几滴清泪。
“言离!”
季槿之旋即飞身回了学舍,却见顾家丫头倒在地上,失了意识。那碗血汤,她不是喝下了吗?怎么会?
他不解!用手刃划破掌心,轻轻覆上顾言离的前额,一刻过去,可他却仍未见眼前人有丝毫动静。
“万念归一,入吾眸中!”季槿之慌了神,时下无解,他旋即默念了探梦的咒语。
静,寂静。
黑漆的四方天地里,似乎一不小心就能被灰暗隐没。
“言离!你在何处!”心头的不安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理智,他有一瞬恍惚,可那日她倒于血泊中的场景又映入脑中,心痛如绞,可不消片刻,便清醒起来。
“顾半受了伤,正等你回去!”他一遍一遍地大喊着,哪还有昔日的沉着。
拜托!请你回来。
这千年的孤独,他真的不愿重新再来一遍。
这千年的思念,早已将他内里磨损的不堪。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接受了半人半鬼的皮囊,你可知我的执着。
“蒲云莱!”
“回来!”
低阶的用符人,除非魂消魄散,否则又怎么会陷入幻境之中。
......
绝望之际,黑境中突然发出幽幽的绿色荧光,只一瞬,便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虬枝盘旋,幽光微醺,斑驳的树影映在周遭,一派说不出的隐逸。目光所及,树下坐着一面容安详的少女,望着他笑了起来。
眉头舒展开,他突然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想大哭,又想大笑,这一刻,他尝透了呆滞的滋味。
“谢谢叔叔,我见到姥姥了!”顾言离笑着,却不知她的笑容已拯救了一个失意的他。
见来人呆着,顾言离忙起身小跑过去。可及近处,却见眼前的人儿泪洒了满面。
“叔叔怎么哭了?”她小心地询问道,那人依然不言语。
“叔叔放心,我是顾家的后人,有神灵庇佑,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顾言离踮起脚尖,轻轻地拭去季槿之脸上的泪珠。“因过度思念姥姥,我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幻境。可没关系,言离已经挣脱了篱障,就在方才,神木精灵认可了我!”继续说道,顾言离只觉肩上一沉。叔叔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旁。
良久,她才听闻叔叔缓缓开了口:“很温暖。”
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