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地动山摇,文潭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洁白的面庞在眼前浮现。
洞外面,大雪纷飞,寒冷的气流刮过每一处角落,呼啸声仿若地狱的呼喊,莫名的吸引着尘世间纷纷扰扰的灵魂。
文潭看了看自己胳膊以及腿上的伤势,伤口处已经麻木,肉眼可见的是,伤口并没有凝结,有一定的腐烂,显然,狼的爪子一点都不干净,有着细菌或是什么,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只要闭上眼睛,文潭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你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庄焕亭也望向了外面,大雪覆盖下,她甚至看不清远方山峰的棱角,闻言她摇了摇头。
文潭见状便不再言语,过了会,他接着道:“那你能找到其他人吗?”
庄焕亭还是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就算找到其他人又如何,她厌倦了那些人的嘴脸。
“我现在伤口的感染越来越严重了,你若能走,就走吧,不要管我。”一时间有些寂静,文潭说道,声音有些暗沉,一字一句。
庄焕亭还是摇摇头,也不言语。
滚烫的脑袋让文潭感到无比的寒冷,他的牙齿止不住的打起颤来,他想着去升点火,身体颤颤巍巍的挪动了两步,剧烈的疼痛让腿筋有些抽搐,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不想在庄焕亭的面前有着丝毫的弱态。
庄焕亭见他的动作一开始还有着不解,见他浑身瑟瑟发抖,这才跑了来一起把火升了起,她也是有火机的。
枯叶并不多,加上下雪,再寻找怕是不容易,何况外面还有着野兽,文潭也并没有点太多。
在柴火升起之后,他望着燃烧的火苗,望着感染的伤口,忽的想起了自己的长剑。
高温是可以杀菌的,腐烂的伤口并不是没有办法,想到这里,他把长剑前半部分放在了火焰上,不一会,连剑柄都有些烫手,可见剑尖的温度,少说有着几百度。
滚烫的烙铁,印在了人的皮肤上,滋啦滋啦还会冒着白烟,而人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想着这些电视上的画面,文潭有些不寒而栗,万想不到,有一天,这种情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没有把握在极度疼痛下,自己还能下得去手,或是下的准位置。
他看了眼面前这个女人,“你帮我吧。”
庄焕亭看着微微泛红的长剑,咽了口唾沫,“我......我怕是不行。”
“嗯,你可以不行,不过那样我就挂掉了,生活皆苦,早点投胎也是不错。”文潭望着滚烫的剑,打趣说道。
“我可以试一试。”庄焕亭有些下不去手。
“不用你先试,我先试一试,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今有我文潭烙剑消毒,哈哈哈。”文潭自己笑了笑,发现庄焕亭瞪着眼睛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神色。
他心中一暖,“若是我疼晕了过去,你就接着帮我吧,很简单,就拿着剑柄,把剑尖烧红了往这里这么一放。”说着他比划了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和大腿,“别忘了完事撒点碳灰,这可是好东西,可以止血消毒,一看你就不懂,简直是个废废(狒狒)。”
这回庄焕亭浅笑了几声,一时间,仿佛周围的温度也不是冷的那么难以接受了。
文潭把布条扯了下来,含在了嘴里,咬紧牙关,手颤抖个厉害。
事实上,文潭高看了自己的忍受力,剧痛直冲脑海,脑袋仿佛炸裂般。在第一缕烤肉味飘上天空后,他眼前一黑,一把扔掉了长剑,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仿佛伤口上撒满了盐,剧烈的疼痛让他即使不省人事,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抽搐,心中默默念道:亭亭——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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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脑海中本是无尽的黑暗,突然升起了月光,几个灯笼明晃晃的照耀着。
夏书文立足于内院中央,他缓缓的调节着内息,补充自己刚才消耗的体力。
远处,传来一声张狂的笑声。
“我道是谁,夏兄居然还活着,实在是让我开心啊。”朱桂一身华丽锦服,头发有些凌乱,身旁左右和后方分别围着三人,这三人身穿淡黄飞鱼服,腰别绣春刀,赫然是三个大内锦衣卫高手。
夏书文见到朱桂,怒火像决堤洪水一般冲向脑海,恨不得撕碎了他。
“亭亭呢?”他血红的眼睛直盯着朱桂,三个锦衣卫他未曾去看一眼。
“你问我老婆干什么,刚才我还搂着她就寝呢。”朱桂见夏书文血红的眼睛,内心一突,不过一种莫名的快感涌现,邪笑道:“不过我老婆伺候人的功夫好极了,既然夏兄喜欢,我不介意咱两共同享用。”说罢,他还故意舔了舔嘴唇。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愤怒几乎淹没了理智,夺妻之恨,必须要报,这一刻,他只想杀了眼前这个人。
朱桂说完后,满身心的舒爽,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羡慕的人,如今这幅模样,他觉得开心极了。自从手下禀报夏书文掉下了悬崖死掉后,因为没有尸体,他总是不放心,一顿诉苦才从皇宫调出了三位皇帝贴身护卫,锦衣卫当中的高手,这三位中的每一位,杀光当初围殴他兄妹的那些强盗,都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放在江湖上,当个一派之主也是绰绰有余。
一位锦衣卫出手了,招式大开大合。
长剑与刀,在空中展尽锋芒,四散的星光令朱桂大吃一惊,夏书文的身手他多少是知道的,不曾想如今已经是如此的变化莫测。
两个人交手几招,刀剑针锋相对,毫不避让,沉重的刀气令夏书文的伤口溢出了血,夏书文内心渐渐沉重起来,此时与其大开大合的相抗,未免不智,一时间内心暗自计较。
几十招过去了,余下两个锦衣卫见久拿不下,留下了一个人护着朱桂,另一人徐徐走来,手,已握在了刀柄处。
夏书文见状,内心大急,两个人凭他此时的状态,毫无胜算!
败,即死。
剑染英雄血,只为红颜故。
青虹剑与绣春刀在半空再次相击的时候,夏书文一个趔趄,空门大开。
好机会!锦衣卫早就看到夏书文身上的血迹,见状不疑有他,一记力劈华山,刀锋迅速斩过夏书文的头顶,却毫无阻碍,残影!
一瞬间,夏书文由蛮力转向轻灵,这一剑,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本就一招使尽的锦衣卫更是无从躲闪。
“噗!”锦衣卫倒在了地上,脖子处一抹嫣红。
走过来的锦衣卫万没想到,本势均力敌的两个人片刻间分出了胜负。
既分胜负,也定生死。
朱桂看的真切,生怕锦衣卫被一个一个击破,于是对仅剩下来的锦衣卫挥了挥手。
“你也去,杀了他!”
“诺!”
这一战,堪称夏书文最为凶险的一战,两个锦衣卫身手奇高,本就不比他逊色多少,体力的透支,血液的流失,让他的双眼渐渐模糊,握剑的手,也渐渐颤抖起来。
正因为是夜晚,让他坚持到了现在,青虹剑在夜晚,远比长刀更幽冥莫测,每一剑,都悄无声息,这也让两个锦衣卫始终小心翼翼,以防不测。
两个锦衣卫并不傻,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满地的尸体,这是需要消耗多大的气力,何况夏书文还受了伤,只要拖下去,先倒下的一定不是自己,犯不着拼命。
麻木感和伤口的刺痛缓缓参透夏书文每一处经脉,手臂越来越沉重了,每一口呼吸,都需要肺部挤出全身的力气,他的心渐渐的下沉,即使他打出了拼命的招式,两个锦衣卫也没有贪功冒进,显然,是想耗死他。
一股悲凉沉痛席卷了他的愤怒,他知道自己今晚很难走出这里了,朱桂有这样的高手护卫,自己如何报仇,最可悲的是,自己还没有见到她,哪怕一眼……
想到了她,夏书文的愤怒化成了决堤之河,冲刷着他那双血红的双眼,死前,也要杀了他。
他忽的忍住后背受了一刀,以此为代价,借力向朱桂飘去。
“朱桂!拿命来!”一声大喝,气动乾坤,声音像水波一样传递,怕是整个庄府的人都听得到了。
朱桂本等着夏书文命丧当场,见其浑身是血,提剑奔来,吓得魂飞天外。
两个锦衣卫亦是大骇,忙拿出了十二分力气在后面追赶,同时皆使出搏命之刀,妄图阻上一阻。
就是这时!
夏书文原本极速冲向朱桂的身影刹那间折回,对于“度”的把握堪称完美,头也未回,仅凭借着风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躲过杀招,长剑闪电般划过身后锦衣卫的腰部。
“噗!!!”
锦衣卫做梦也没料到会有此变故,一股剧痛传来,长刀跌落在地,双手死死地抓住的青虹剑,眼睛要凸出来了般。
身后传来破空声,夏书文欲抽剑抵挡,哪知道利剑竟一时没有拔出来,再想躲闪时,却已晚了,只能微微侧了侧身。
右腹一阵麻木,鲜红的剑尖透体而出,夏书文眼前一黑,赶紧咬紧舌尖,此时疼痛感仿若万箭穿心,刺破脑海,他高声长啸,榨尽所有力气,长剑猛地拔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回首削飞了最后一名锦衣卫的脑袋。
“咕噜咕噜”脑袋滚落朱桂近旁,望着满身是血的夏书文,仿佛从地狱走出,血红的眼睛,身体小腹部还插着一柄剑,剑尖一直在向下淌着血。
夏书文颤抖着拿着长剑,阵阵的无力感一浪又一浪般,冲击着脑海,坚强的意志止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他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朱桂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