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若状若无意的挥袖,不时打在她的脸上,想打断她的话,可芍药一门心思的要把受的委屈吐出来,虽是断断续续的但也吐槽完了。
她身后早有一道寒芒在默默的目视着她,她却是没发现,一路扶着沅若飘远了。
酒仙自然是听到了芍药刻薄之语,只不过现在到来不及和她置气,她抬手紧紧揪住胸口的纱衣,刚刚就微红的眼此刻有寒凉的液体划过,那是她的女儿,即便她知道她的存在还未有多久,但是毕竟是她孕育出来的生命。
让她感觉到就算是年少无知时被人诱骗也有了一丝安慰,至少那段不真实的感情中还留有一个礼物。
而她不得不让芍药赶紧带着沅若离开,若是再待些时间怕是她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芍药扶着沅若路过南天门的时候,沅若神智稍微清醒了些,她停下来推开芍药的手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在此坐坐,吹吹夜风”
“这里夜风凉的紧,该头疼了”
“没事,这里视野好,让我也感受一下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景色。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不用管我了”
芍药抬头看天道:“今儿是冬至,可没有什么牵牛织女星的景色”
沅若脸上扶着一抹红晕,笑道:“那我就在这坐等下一次牵牛织女星来临的时候”
芍药嗤道:“那你一个人在这慢坐好了,我可不等你了”
沅若打发走芍药,一个人坐在南天门上的白玉石阶上,旁边虽有天兵肃穆把守,但是在石阶上坐坐还是可以的,这里夜风微凉,天上星辰星罗棋布、闪耀灿烂,是她认为的天界最美的地方,她望着下方雾霭茫茫的云端,今日云离石阶很近,对于下界的人来说是十分高远节气,她不知怎的突觉得心中压抑。
为了复仇,她可以有多种身份,她是龙族长老的孙女,是天帝的得力的属下沅若,是暗中帮扶熄颜的黑衣人,如今还要冒充酒仙的独女,可这些身份哪一个也不是她,原本的那个冉若本该在冷血国中和自己的姐姐、族人幸福顺遂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她自小便无法选择这些,只能活在这步步如履薄冰的高空之中,不知道这孤独复仇路还要走多久,今日便让这夜风吹醒她,醒来以后她还是那个心智坚韧不被外物所干扰的沅若。
她抬手扶腮,眸色迷离,五千年前她曾偷偷溜到此处,坐在石阶上往下望的时候发现有一红衣女子从下方光明正大的经过,而南天门的守卫竟一点察觉都没有,下界有人从天界的地盘上经过时都会被守卫拦住,她本想提醒守卫,可是转瞬一想若不是她亲眼看见,守卫为何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外人经过呢?
莫非是那人藏了气息?可是如何能如此厉害,竟一丝气息不漏?可是再仔细一瞧那人手中拿着一个晶莹的珠子,那个珠子浑圆剔透,似乎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她当时就在想,是否因为这个珠子的法力,才得以如此,而看样子那女子似乎也是多次从南天门之下经过了,因觉得自己不会被人发觉,甚至连隐身术都免了,可见十分轻车熟路。
当时她便留了心思,此处是通往天清山的必经之路,一个能轻易从天兵眼皮子底下溜掉,进入到天清山的人,其中必是大有猫腻,那日她离了南天门后,径直去到了藏书阁,翻阅五千年前天劫时南天门守卫情况,而如她所料,那天南天门的守卫出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可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她心思细腻,这点小事倒是向她发出了一个信号,那便是天界到底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只温润的手突然排到了她的肩膀上来。
她突然一惊回头一看,见是霆霄太子。
她起身行礼道:“太子殿下驾到,竟未有人通传,小仙失礼了”
霆霄伸手道:“坐吧,此处景色极好,夜风微凉,十分舒爽”
“原来殿下也喜欢在此吹风”
“这算不算是我们共同的爱好?”
沅若笑笑,眼睛看向远方,良久,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静默,也不知二人默默坐了多久,却听霆霄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温润而不显得突兀,“你听说了吗,父皇好像有意为你我赐婚”
沅若回应道:“略有耳闻”
“那你可有何想法?”
“适其时也,故有所得”
霆霄嘴角轻轻牵起,“还有吗?”
沅若扶腮认真的想了想道:“殿下......可愿意吗?”
他抬头望月道:“愿逐月华流照君”
沅若听到他的回答,微微一愣,霆霄是天界中难得秉性不错,是入的她眼的人,不过复仇未果,他的父亲天帝是造成众多人不幸的根源,她无法抛开他和天帝的关系,只单独的看待他这个人,也许她曾对他有过青睐,不过那微弱的青睐不足以让她动摇。
“那你呢?”霆霄紧接着问,但见她眼中迷离,似乎又走神了些许。
他又问了一声,沅若意识到才抬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君心似我心”
------------------
芍药怒气冲冲的回到芳泽山芍药园的时候,满园的寻找,果真找不到一滴酒的踪迹,于是她到旁边牡丹仙子的牡丹园里讨来了一坛酒,准备开荤尝尝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直教那些人被这酒瘾勾的,即便受那目中无人的酒仙所嫌,也要前赴后继的去讨要酒喝,难道不会喝酒的人便低人一等吗?
她从牡丹仙子处讨来的酒坛子其上贴着张花笺子,上面写道:“人间桃花三万里,九转红尘一孤魂。仗剑长歌诗与酒,无欢无散不人生”
她哼了一声,“当真有说的这般美妙吗?”
正当她要将酒塞子拔掉的时候,却见园外进来一人,是杏仙,她眉毛一皱,便知道今天这荤是开不成了。
她拂袖一挥,将那酒坛藏了起来,端坐在院中石凳上,神态自若。
杏仙走过来道:“今日你去见了酒仙?可说些什么?”
“杏姨,你怎的管教的这般严苛,难道我连去了哪里和谁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你?”
杏仙尴尬的道:“非是我管教你这么严,而是我听说那酒仙是个不好相处的,怕你的脾气与她不对付,因此才多问上一嘴”
芍药闻听也来了兴致,有人与她一起讨伐酒仙,总比她一个人郁闷要好,“你可不知那酒仙有多傲,她的尾巴都快要捅破九重天了,狂妄自大又咄咄逼人,难怪在天界不受人待见,只能远住在那偏远的地方,脱离众人,会喝酒了不起吗,不会喝酒又如何,她还说你和我大仇,不许我喝酒是在剥夺我的一大乐事......”
只见这么一面,芍药讲起酒仙便滔滔不绝,说着说着,便见杏仙脸色变得沉重,她以为杏仙也是同她一般怒不可遏,然,却听杏仙捏紧了拳道:“我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是非,度量大些,自己活得也会轻松快意些”
芍药气哼哼道:“怎么,连你也要为杏仙说话?”
“为何酒仙会对你咄咄逼人,却多沅若青睐有加,沅若虽心思敏锐,处事机敏,但周身无浮躁之气,眼底也是明净,可你却是小聪明居多,爱探人是非,你本是抱着探视的目光看酒仙,她自然也能感受的出来,何况,酒仙她是个真性情的人,你不该如此说她的,有些事情你未窥全貌,不该拿来断章取义,人云亦云的”
芍药被人所中的痛处,一时觉得有些羞愤,拂袖起身,夺门而出,“你们都帮她说话,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她怒气冲冲的跑出去,不顾身后唤她的杏仙。
芍药漫步目的在附近随处飘着,似乎飘到了一处无名仙山处,她淌着溪流,气愤的摧残着溪边琪花瑞草,不时的撇几块仙石到溪流中弄得溪水叮当的响。
“哟,这是哪位仙女在此辣手摧残无辜的仙花仙草呢?”
芍药怒目回头,见是二皇子霆祁,倒也未起身相迎,只是道:“原来是二皇子殿下,索性小仙秉性不佳,便恕小仙未失礼之罪,独自在此置气,还请殿下见谅”
霆祁呵呵大笑,“可是有人唐突仙子,看我不治他的罪”
芍药见霆祁心宽的样子,突然涌上一层坏心思,凭什么她自己独生闷气,她道:“殿下,只怕此人殿下还不能替我治罪”
霆祁颇狂妄的道:“天界还有什么人是我不能治罪的?”
也是他近来被天帝委以重任,难怪一副意气昂扬的样子。
芍药看他自傲的样子,虽然同是天帝的儿子,但为凤身,这身份地位又怎能与温润高贵的霆霄太子比呢,她虽心中不乐,但却故意道:“这人恐怕二皇子殿下还真没办法,我闷闷不乐的事,实乃因我听说天帝准备赐婚沅若和太子殿下,我最好的朋友就要有夫君了,到时如何还会想起我这个手帕交,我预感来日的孤寂,所以才在此闷闷不乐,摧残花草,不过是发泄罢了”
霆祁闻言果然横眉冷竖,眸中染上一层愠色,“你说什么,父皇要给大哥和沅若赐婚”
芍药点点头,“怎么二皇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吗?连居住在那般偏僻之处的酒仙都知道了,二皇子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您的练兵之事上啊”
霆祁听罢更是动气,怒拂袖道:“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沅若是龙族长老的孙女,身份高贵,怎么就配不上太子殿下了,何况年岁相仿,接触过几次,性情也和,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霆祁瞪视她一眼道:“我说不配就不配”
他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芍药还不忘在他身后喊道:“二皇子殿下可是小仙说错了什么?”
回应她的这是空气里隐隐传来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