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道:“所以,这是你的条件,归还桐泽之魂,我们带你们出去”
婉风摇摇头。
阳离诧异道:“你不想出去?”
婉风道:“当然想,不过不只我一人,这里无辜之人都应该出去”
四神面面相觑,凌夜道:“你可知道你所提的条件,会引发六界的动乱,他们若出去会成为六界安危的隐患”
她用嘲讽的语气道:“动乱?隐患?上神们该知道吧,这里的人真的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吗?刚刚围在窗边看的人中穿粉色衣服的女子不过是在天后的寿宴上打碎了一个琉璃碗,因天后责罚过重,顶撞了几句,便被罚到这里,不过当真是因为表面的这个原因吗,那是因为天帝调戏了她几句,又在她奉茶时摸了她的手,被天后撞破,才受罚的罢了。
还有那个看样子是人家十四五岁孩童模样大小的小妖,说是偷了家族中的祖传之宝,又拒不承认,才被罚到此处,他本就是此族的继承人,那祖传之宝也将会是他的,何以去偷,不过是被家族的寄居者忌惮他这正统的存在,因而想了个办法给赶出来的......这里的还有很多人,都是因为非己之过而被赶到这里来的。
神族不是泽被苍生的吗,难道这里的生灵便不属于被泽陂的范围吗,难道他们就不配获得上神之爱的普照吗,那么所谓的公平正义又何在?”
听完她所言,四神沉默不语,的确她所言是对的,他们早知这里的生灵并非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只不过担忧他们在八荒已变得暴戾狂躁,出去后因心生的怨念,会大肆暴起,危害六界,因此才保持现状,不去改变。
凌夜道:“六界八荒经历数十万年,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法则与平衡,他们虽然无辜,可心智已然被环境所磨变得暴躁癫狂,若是出去,怎能保证不危害六界中的其他无辜生灵?”
婉风道:“八荒这种鬼地方本来就不该存在,既是无辜之人,受环境的摧残改变了性情也不是他们之过,而是加害者之过,却要让他们因此承担这过错,这并不是所谓的公平正义”
阳离道:“既成之事,我们可以追溯前者之过,但对于将来之事,也要有所保障,这样才不会一错再错”
婉风默然,似在考虑她所说之话,“上神所的并无道理,我会仔细挑选摘别无辜且性子没有完全暴躁化的生灵,这些人只要外有容身之所,自然不愿回归到逐他们出来的家族之中,若是能断绝关系,再无来往自是最好”
的确若是有容身之所,他们自然不会在六界之中流窜,成为不安定的因素,只是六界界限划分清晰,哪里能多出来一片地方以做他们容身之所?
四神正为此烦忧的时候,紫玉突然想到,“白山如何?那里我们本就不常去”
霜吟道:“如此也好,拿出神界的地方收容这些人,想来其他五界也无话可说”
既然已经决定妥当,四神便等婉风去清点人数,凌夜在她出去前问道:“绝大多数者是因无辜而来,少数者却为作恶而来,不知婉风姑娘是属于哪一种?”
婉风停下来,摆首笑笑,“我是因避难而来”
没多时,那些人便被她以分发用水的理由召来,当众人得知他们即将可以出去,并且可以住在神界的白山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只是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尤为不真实,仿若在梦中一样,待他们真的自伤感知到痛的时候,才知道这并不是虚妄而是真的。
婉风所挑之人占八荒中的十之八九,大概二三百人的样子,不过从八荒中出去,经过雷电屏障,要强于进入时的百倍,兼顾着带这般多的人出去,必须要无后顾之忧,若是被外力掣肘,反而不妙,所以,要先解决那些真正残暴的不无辜之人才可。
八荒中有外人进来,且进了石室内良久不出,而后婉风又召了那些人去到她的石室周围,早就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他们围在附近戒备谨慎的看着此处的情况。
四神感受到外界生灵逼近的气息,知道他们就在附近,正好省了他们四处寻找那些生灵的麻烦。
凌夜和紫玉见状,当先出去,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俩人回来了,紫玉拍拍袖子,“果然是暴戾非凡,比想象中的要难以解决”
阳离道:“你们不会是把他们杀了吧?”
紫玉耸耸肩笑道:“若真是杀了他们恐怕不会费这么多时间”
凌夜道:“只是封印而已,紫玉还算好心,用金石变作了遮挡,好在不用他们长年累月的在这里受灼灼烈日的蒸烤,待我们出去之后,他们的封印自然会解”
紫玉头偏向一边,嘁了一声,有人评价他好心,他还颇不自在,不过是刚刚打斗的时候,金石武器使多了,恰好留下来可以给他们搭房子用,又不是他故意留下的。
阳离暗笑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紫玉见阳离笑他,道:“阿离,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
紫玉气道:“你若再说,我现在就把那些金石收回来”
阳离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过我想那些人虽是罪大恶极,但此处与世隔绝,已是让他们受了罚了,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苦绝,若以我们之力能稍微改善些,也算是能造福这里的生灵”
四神皆是同意,于是霜吟在这里植树种花,凭空生根发芽,让这里有荫凉可言,凌夜以水充实这里的水泉,让这里的水源不再枯竭,阳离望着天上那离的仿若近在咫尺的太阳,从袖中放出了几只三足乌,让那些三足乌将此处的太阳推的稍远一些,以减少直射的焦灼。
众生灵见识到上神们果真是拥有可以与天地对抗的力量,如此简单便令这里的环境大为改善,与上一瞬相比,这里多了久违的凉爽与温良,那是他们苦苦挣扎长久也无法改变一分一毫的十事情,他们对上神的崇敬之情更是无以言表,有些曾经内心妄想出去后去发泄他们的委屈、去报复那些伤害他们的人,不过现在他们意识到了,在神族面前,任何心思和妄想都是不能存在的,因为他们会不费吹灰之力的碾压他们。
众人已然安静了下来,四神支起一张巨大的结界,每人分守一角,这从内而外的雷电屏障果然要强上百倍,好像数万道两人合抱的巨木粗的惊雷击打在结界之上,又像是飞舞的如泰山般巨大的银龙,拿着如山丘一般的爪子暴虐的踩踏着结界,结界随时都有被击穿的隐忧,而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四神的结界在出去的过程中被击穿了不下十次,每次只能在击穿之前,重新在内部再结一个结界,导致最后被结界挤压的空间越来越小,只差用众人的头皮顶着了,不过好在,再艰难重重,对于神族来说,不过是稍微费些力的事情罢了。
就在神族带八荒众人出来,安置在白山后的几日,六界的空气之中似乎是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这种压抑着的人心惶惶,不在于八荒中人是否会去报复他们,而是在于他们的秘密有随时被抖落出来的隐忧。
神族自然感觉到了六界之中这微妙的氛围,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在从八荒出来的那日,婉风如约让他们用摄魂法将她体内的桐泽之魂提取出来。
聚魂珠中的红丝尽数全亮,七星灯灯芯上的魂也完成了找魂的使命,重新回到聚魂珠里,由于之前七星灯上被涂了毒,虽然胡鬼医开了解药,但最后一魂未融之前,也不能断定魂魄无碍。
好在最后一魂融合后,并没有发生过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只是桐泽却不肯从聚魂珠中出来以魂魄的形态现身,但毕竟桐泽此前现身过,因此四神倒是不担心,只是待合适的时机,好将他的魂魄逼出好与石像复位。
这日,六界中派出了他们之中的代表齐聚在天清山脚下,要让神族给一个说法,一妖族才俊道:“我们妖族向来尊崇神族的地位,只是上神将八荒中的残暴之徒带出,对六界来说是个隐患,若他们暴虐性情大发,势必会危害六界的安危,
还请上神重新考量得失,万不可酿成大祸啊”
又有一仙族的代表道:“是啊,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放他们出来只会为乱世间,他们根本不会感谢这是上神们的恩泽,只会觉得他们没错,从而变得肆无忌惮、放肆乖张,如今他们甚至还妄图超脱六界之外,给自己起一个所谓的荒界之名,当真是觉得六界容不下他们了,如此下去可怎生得好”
今日下山来与其他各界对峙的上神是阳离,其他三神在石像前正在研究桐泽魂魄复位一事,对于白露来说,没什么比桐泽复位更重要了,阳离坐在山门前的一个大石头上讽笑道:“你们可知道,境神的最后一魂便是在八荒中找到的,八荒中那般荒芜凋敝、恶劣凄苦的环境,若无八荒众人,仅凭境神残魂,怕是无法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安然渡过,境神神魂受损,无法复位,来日的太天劫仅凭我四神之力怕是无法渡过,此举也算是救了六界众生,又何罪之有啊?”
有一人道:“境神残魂安然无恙,那是上神福泽深厚,福祚绵长,怎能算是那帮蛮夷之人的功劳,若他们知道那是上神的残魂,怕是早就群起而争之,把上神之魂据为己用,幸亏那些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眼拙,不然便更是六界之祸了”
“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你们从什么事情里看到了他们有这般特质,他们来到白山已有月余,连山门都未曾出过,如何会去做你们口中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这才是他们阴险狡诈之处,故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是养精蓄锐,待上神们放松警惕之后再出来为恶,上神万万不可被他们蒙蔽啊”
阳离翘起二郎腿不以为意道:“怎可因为他人还未做之事便先加以惩罚,若日后其并未如此,岂不是罚了无辜之人”
“上神大可不必有此顾虑,这是防微杜渐,若真是放任他们,到时再惩治他们岂不是晚了”
阳离面有愠容,环视众人道:“你们可愿速死?”
那人愣了一下,似没听明白,“什么?”
“我问你可愿速死?”,阳离站起来道:“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担心他们早晚会为恶,因而要事先惩罚他们,那么你们早晚都会死,何不免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你们现在速死可愿?”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一时无声,阳离突轻快的笑道:“不愿吧,既然不愿,又何以来要求别人,再者说,难道你们以为你们能想到的事,神族想不到吗,还是说你们以为我们既能把他们带出来,却又不能束缚住他们,无能到任他们为祸世间?”
众人连忙摆首,表示非是此意。
阳离踱步视他们道:“你们今日之所以聚集到一起围在我天清山的脚下,是真的心怀苍生担忧六界的安危,还是担心有别的安危,大家都心知肚明,凡事不能逼的太紧,现在我们能保证相安无事,若是你们执意相逼,我们便也无法再给予你们任何承诺,利益得失还要你们自己想清楚才是”
众人听后,个个面红耳赤,他们知道上神说的是什么,本是想把秘密封住,但上神既已知晓,再把矛头指在八荒众人的头上便无甚意义了。
阳离心中鄙夷这般道貌岸然之辈,“如此,还请回吧”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扭头之时,却见半山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还伴随着地动山摇之感,算算时辰应该是桐泽的石像崩塌之声,紧接着是一束黄色的光骤亮又骤灭,再然后是一簇五彩的光芒闪烁,然后似乎是听到霜吟喊了一声‘站住’,远处似乎有异样的响动,众人的关注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吸引去了,阳离隐隐觉得事情进展可能不太顺利,但也不好让这些多事之人知道,转而对他们道:“天清山上还有贵客,今日便不远送了”
说罢未等他们离去,阳离一挥衣袖,在天清山脚下支起一道水结界,外面的人看里面还是天清山无二,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却一概不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