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经过一条走道,目光一致地看向他们在讨论着的对象,没有看到她忙碌的样子,反而是非常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还捧着一个马克杯放在唇边,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的屏幕上看,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导致有两个强烈的目光在窥探着她都没有感觉。
“我和她的关系,很奇妙。”霍焰若有所思。
的确,他对于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惜欺骗一个之前是陌生人,现在当他是朋友的女生。
刚见面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表面看着有些调皮,实际藏有很多他看不清的东西的人。哪怕他擅长窥探人的心里,却唯独不能完全看懂她。
说她是无辜其实也不尽然,至少她在某一方面填补了内心的空缺,就像是这样,尽管她未必会想要这样。
只是,他已不能回头了。
荣淼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了,即使凭着他们的关系,如果追问下去应该会打听到一丝蛛丝马迹的,但是他已不是那么需要了。就单单从霍焰说得那句话看来,他们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看似若无其事,其实是根深蒂固了。
看了一眼霍焰后,荣淼就回自己的座位了,留下还停留在原地,目光依旧的霍焰。
碧儿看着曾经的恋人发来的邮件,虽然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更换,但是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从刚开始是为了让对方来挽回她,最后失望过后也就忘记了。
完全想不透,此时他发邮件来是什么意思?
碧儿点开。
一入眼帘的是一张经过修饰的婚纱照。男的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人,除褪去之前的青涩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女的是她不认识的人,长得并不高,穿上高跟鞋之后才及男生的下巴,好在模样极为漂亮,与自己不同的是,女生是瓜子脸,五官很是娇小。
只见她整个人依偎在男的怀里。
不是那个她曾经看到过的女人,虽然她没有看到正面,但是属于成熟女性的韵味,单是用嗅觉就已经记住了那个女人,现在看来那个女人也只是他的过客而已。也对,谁会选择一个代表着自己不堪过去的人,所以他宁愿选择一个“陌生人”?
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请柬上的地址居然写着上海某教堂,这个周日。碧儿一直不知道原来他竟也在上海。
这样近,又那样远。
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这个人就是她将来要嫁的人,因为他符合了她所以来自少女时期的幻想。人长得高,模样也好看,至于其他的,那时候的她不在乎,即使每个人都劝她要慎重,但是她还是一意孤行。
他是从一个小地方里出来的,可是说全家人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家里一共有四个孩子,他排第三,前面两个姐姐,后面一个妹妹,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由于父母年迈,学费还是他妹妹辍学打工帮他筹齐的。
所以他很努力地考上大学,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他,那样坚韧的男子,深深地感动了她,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她想他们也许已经结婚了。
其实她也知道他除了外表之外,没有一样东西是和她匹配的,但那时的她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好的坏的在她的眼中都是可以接受和包容的。
碧儿笑了笑,在霍焰看来,那笑容有无奈和苦涩,他不明白为什么碧儿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更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在见到这样的笑容之后会有一种好奇,想要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伤感。
但是他还是没有走过去。
……
晚上,碧儿窝在自己的床上和怡溪视频聊天。
“他,要结婚了。”碧儿将头挤进一张厚得让她觉得温暖的被子里,在这一刻她需要这种来自外界的温暖。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听不到情绪。
屋里的灯光昏暗,如同一根已近暮年的烛火一般在苟然残喘,一声一声的叹气在诉说着、在呢喃着,它有些愤怒,同时也带着绝望。它希望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续,更得到升华,可是并没有人听得懂它所说的话,那是只有它自己才懂的语言,在旁人看来那都是不痛不痒的。
伤不在自己的身上,便不会觉得疼。
“杳然吗?”怡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并不是她有多么熟悉,也不是说碧儿经常提起,只是直觉认为是他。碧儿的初恋男友,两人在一起大概一年多就分开了,碧儿并没有说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她是在他们分手后一个月才知道,碧儿跟她说的。
“嗯。”
碧儿之前在看到别人大闹婚礼现场或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前任要生要死的时候,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她觉得那样的行为完全就是在糟蹋自己、作践自己,因为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那么还有谁会觉得你宝贵呢?
她一直都是奉承着这样的原则,绝对不自己先抛弃自己。所以和之前每一个男朋友分手的时候都没有哭,不管人前还是人后,更别说做过什么挽留之类的举动,她一直觉得会离开的都不是对的人。
他们都说她是没有心的人。
“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徒留伤悲呢?”怡溪不解,她记得当时碧儿在说自己和杳然分手的时候表现得很洒脱,就像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安慰才好。
怡溪记得当时和碧儿什么都没干,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碧儿也什么都没有说,两个就静静地吹着风,在一个空旷的夜晚。
那样的事情记忆犹新。
“我也一直以为过去了,可是当我知道他要结婚的事情,我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他,只是他不仅仅是我当初的恋人,还承载了我许多梦想和回忆,我就是接受不了会这些东西离我而去,虽然当时是我先放手的。”碧儿的心里很乱,就像在沙漠里找不到出口,她着急、害怕。
那一望无际的远方,天和地仿佛成了一色,她困在其中,空间被无限放大,每一个方向都一样。她,走不出去。
“其实这样的情况很正常的,女生一般都会有这样的心里的,一些东西就算不喜欢了也不希望被别人接手,我能理解。”怡溪听到这,马上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怡溪在梳妆台上拿了一瓶枣红色的指甲油出来,放在手掌心搓着。
碧儿看着怡溪的举动,觉得那指甲油有点眼熟:“那不是我送你的吗?”碧儿有点不确定,毕竟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我平时都不舍得用。”怡溪继续搓着指甲油,不以为然地说。
“都一年了,你还用啊?”碧儿有点吓到了,不说正常情况下它的保质期顶多就是两年,那要在没有开封的状态下。这个她刚开始送给怡溪的时候就已经开封了,见怡溪喜欢,便送她了。
怡溪瞟了碧儿一眼,说道:“我一次都没有用好吗,只是看到这个漂亮想要拿回来收藏的,而且是你送的,就算长霉了我还是会捧在手心里的。”
“要真长霉了,那也是奇了怪了。”碧儿笑了笑,想到了刚刚的问题:“你说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不会吧,绕了这么久怎么又回来这里了。”怡溪认命地叹了口气说:“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也许那样我更能明白你的感受。”
碧儿想了想,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家里的条件不好吧。”见怡溪点了点头,又说道:“他的妹妹为了让他可以上大学,主动辍学去打工,就为了每月给他寄几百块钱生活费,还在他那个时候很争气,是学校有名的风云人物,不管是什么比赛,只要他参加都会得到名次,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的。但是好景不长,他的妹妹在一次工作失误中失去了手臂,再也不能挣钱供他读书了。但是他还是很坚强,一点没有被现实打倒,只是开始了拼命地工作,学校任何的活动也不参加了,有时候甚至连课都不去上了,成绩也跟着直线下降。”
“那个时候我也想要劝他多花一点精力在学习上,但是每当看到他一脸疲倦,我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挣自己的学费,虽然那时候的他没有钱,但是看到好看的东西还是会买来送给我的。”
“如果那一次我没有下去等他的话,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背着我早已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那件事情历历在目,很多时候碧儿还是会无故地想起来,只是当初那种愤怒的感觉已经在渐渐地消散。
“那一天下着小雨,天色灰蒙蒙的。我因为没有什么事干就跑到他出租的房子里,想着等他回来一起去吃饭。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他回来,于是我就想着到楼下等他好了。刚到楼下,我就看到他从一辆红色的小轿车里下来,我刚想要叫他,但是送他回来的那个女人比我更快。只见那个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他马上坐了上去,连车门都没有关就开始抱在一起接吻,场面是那样的激烈。”
碧儿忘了作任何的反应,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忘情演出”,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年纪大得都可以当他妈妈的女人。半响,碧儿转过身,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挺起胸,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短短的几个阶梯,仿佛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在关上门的那一霎,碧儿无措地坐在地上,身体贴在门上。她是想哭的,但是她找不到理由掉泪,那强大的内心好像刀枪不入一般,让她越是觉得受伤,就越显得骄傲。
她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带过去他家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坐在为数不多的凳子上等他回来。
“他这么可以这样?”
“他不单止背叛了我,他还出卖了自己的尊严。”碧儿现在想来还是能感觉到失望,她扯出一丝苦笑说:“你能想象一个人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这样的事情很常见,虽然我是不太理解,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渴望得到成功,但是成功往往是需要机会的,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啊。”
怡溪说得客观,虽然她不赞同这样的行为,但是也不会看不起这样的人。
“你说得也没错,可能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那是最好的选择了。”现在看来,也许她这几年来的不解和藏在心里的不忿不过就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其实他并没有错,他不过就是在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罢了。
……
吃过晚饭后,碧儿就在房东太太的房子里坐着,静静地看着阳台上老太太种的花草,旁晚的阳光在它们的身上划过,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消散不见了。
“在看什么呢?”从厨房洗完碗出来的老太太,看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碧儿,便开口问。
“您这里的花开得很好看呢。”那些花有很多是碧儿不认识的,但不可否认它们是那样的美丽,仿佛它们的美丽并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懂得利用盛开的芬芳来衬托自己的美丽,那样大方且骄傲。
老太太听到碧儿的话,也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深深的情意,她看碧儿现在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马上了然了。
她也是过来人,虽然这辈子没有嫁人,但是她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并不少,她明白那种明明是很小的事情,但是却偏要在心里纠结,而且还很享受这妙不可言的感觉。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老太太明白但是也不说穿,就像是随口问道。
“没有啊。”碧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看向别处,视线都不敢去接触到老太太的眼睛,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她的面前显得那样的****。
有时候她挺害怕面对这双眼睛的,但是有时候她又渴望能在这眼睛的前面得到真实和希望。
碧儿拙劣的说谎技巧,但凡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来,但是老太太却没有去拆穿她,而是站起来说:“我给你泡壶花茶吧。”
“好,谢谢奶奶。”
碧儿目送着老太太到厨房,笑了一下,表情无比的落寞。她不知道自己内心的忧伤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只知道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仿佛自己被控制了一般,时刻牵引着她的情绪。
就像今晚这样,看到这些美丽的花,她明明就该很开心地笑,可是偏偏她就是笑不出来,心里想得全都是关于花期的短暂,娇艳的鲜花抵不过风雨的侵袭。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世间美好的东西得以永恒。
碧儿看着手机在一遍又一遍地振动着,她总是习惯将手机调为振动模式,所以它此刻只是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碧儿再三纠结,还是选择不听,因为她看到号码所属地,有预感会是那人的电话,虽然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单独和他说话,哪怕只是在电话里,两人谁也看不见谁。
在第三通电话响完之后,手机停住了,随即一条短信就进来了。
上面写着:我是杳然,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日期和地址我已经发你邮箱了,请查收。
碧儿看完觉得有点无语,就算他不打电话来,她也是会参加的,毕竟他开口邀请了。但是现在发了这样的话让她觉得杳然以一种无愧的心情面对她,就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们现在并非是朋友的关系,就如同一个曾经熟悉过的陌生人而已。还有就是虽然当年她没有去拆穿他的谎言,但是作为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不是应该有点愧疚之心呢,这样理所当然的算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自己的号码给杳然的,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想与他有任何联系了。
“来,喝杯茶吧。”
看见老太太端着一壶花茶和两个杯子,上面还放了一碟小点心,碧儿连忙站起来帮着拿下来放到茶几上。
透明玻璃壶里的茶是淡黄色的,上面还飘着许多泡开了的玫瑰花,全是一片一片晒干的,此刻在热水的作用下,都在慢慢地伸展开,试图要还原到原来的模样。
倒了一杯给老太太,然后再倒了一杯给自己。
碧儿拿起来放到鼻子上闻了一闻,很浓郁的玫瑰味,像置身在一片玫瑰花田一般,然后她追着那光临的蝴蝶跑,就连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一些。
“这是花是我自己制干的,都是纯天然的方法,都是很干净的。”
碧儿尝了一口,表示赞同,虽然和外面卖得并没有两样,但是这些她喝得比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