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月重现 （上）

日上三竿，小月被门铃声催醒，打开门被经纪人小马苦口婆心地教育一番，说她没有按时去拍摄地，电话关机，更没有请假，把导演气坏了，白姐知道这事儿语气也不太对，还是蓝山在白姐那里为她求了一天的假。小月连连致歉，送小马到路边，为她打车去杨家村。之后去超市买了些吃的，杨逃睡了那么久，醒来肯定要吃些东西。

她一路上浏览完最新的各种报道，附近并没有打斗伤人的事件发生，倒是有不少人上传了便衣警察和歹徒搏斗的视频片段，从视频中看，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歹徒还劫持了一个小姑娘，眼看着要伤她，对面的警察当机立断对准歹徒的额头开了一枪，没想到这人命还真大，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向左侧倒去，警察没有一丝犹豫，冲上去制服了歹徒。小月看了看视频上传的时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也许杨桃跟这件事有关系。

看了又看，想着买些清淡的吃食，于是买了南瓜粥和全素煎饼，再加五个茶叶蛋，回到家，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像是在洗澡的声音，卧室里没有人，小月顿时担心起来，他受了枪伤，不能碰水的吧！她没顾得上放下手里的早餐，使劲敲卫生间的门，谁知道门根本没锁，一副不可描述的景象印入她的眼睛，短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门口直勾勾地盯了他好几秒，杨桃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冲到门口准备关门，可是他身上没力气，加上地滑，重重的摔在门口，小月回过神来，赶紧去扶他，内心满满的羞耻感，目光斜视，拿了条浴巾帮他裹上特殊部位，接着搀他进卧室休息。

“你受了外伤，怎么能洗澡呢？会感染的。”小月急忙岔开话题，想缓和这种不可名状的气氛。

“放心，我没碰到伤口。我想洗掉身上的血腥味，闻着太不舒服。”

“你等我回来给你打盆水擦擦不就好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等着，我去把早餐拿来，再不吃该凉了。”

杨桃见小月拿来的东西太素，打趣地说：“你这是喂兔子吗，我都这样了，你也没说买点好的给我补补，太抠门了吧。”

“你爱吃不吃，五个茶叶蛋全给你总行了吧，真难伺候。对了，我就顺口问一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杨桃剥鸡蛋的手停了一下，随即说：“你还记得黄涛吗？”

小月点点头，黄涛这个恶劣的骗子，她可是记忆犹新，只是从那天之后她也没再问过杨桃这个人的事，总归是不好的记忆，他不提也就没什么好细究的。

“他在进警局的第二天就死了，自我了断，死状惨烈。”

“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事有蹊跷，就经常去了解这个案子的进展，一连几天，那个他口中的黄姓哥们毫无踪影，那时候我大概想到，这中间有人在捣鬼。于是我转向去查王岳群，就是我妈发生意外之前雇她的老板。由浅入深，渐渐查到他有家秘密药厂，在研发一种针对女性的药，那种药极具危险性，没有人愿意试用，开始还有人冲着高价去试，但非死即残，这个项目中断好几次，后来他们就通过合同来捆绑一些法律意识不强的女性，并恐吓她们让她们不能离开，每日的工作对外说是打扫可实际上就是试药。又因为药性缓和，不好察觉，所以他们雇人只雇半年，那些女性回到家半年后才会慢慢显现疾病，也就查不到他们头上。”

“可你妈妈只不过去工作了几个月不是吗？”

“嗯，我妈妈可能真的是意外死亡。而且我发现她的尸检报告中并没有写那种药的成分，要么就是她还没用药，要么报告被人动了手脚。”

小月已经尝不出嘴里的煎饼是什么味道，急切地想知道那个制药厂怎么样了。

“药厂还在开，被白氏集团接手了。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用人做实验，王岳群的实验数据已经够了，白氏集团算是捡了个漏，后面的实验方向十分明确，成功的可能性极大，这药要是研制成功能治好不少人。”

小月松了一口气问道：“说这么半天，既然药厂走上正轨，你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为了抓那个姓黄的呀，他可是重要人物，要不是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女性被骗去，毁了一辈子。他那个人警惕性出奇的高，我跟王警官合作追捕两个多月才发现他的落脚点，王警官昨天跟他的时候好像被他发现了，一时情急我就隐身拖住他，为了留着他揭露王岳群的罪行，我不得不在王警官开枪的时候把他绊倒，子弹一下子蹭过我的腰，我那时也很怕，觉得自己会没命，脑子里一个念头，想最后见你一面，没想到就瞬移到你家门口了。”

小月心中一颤，但她不想往哪方面引话题，只说了句：“你太冒险了。”

“王岳群死后，新闻里都说他是杰出人才，贡献多多，明明身上背着这么多人命，我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那个姓黄的逍遥法外。只不过，那个药厂不会受牵连，王岳群也并没有告诉姓黄的他的目的，他们俩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而已。小月，你说这个药厂该存在吗，一开始错了那么多，现在前景却一片光明，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杨桃低头看着鸡蛋壳，用食指一块块压碎，双眼没有光彩。

“就当它在赎罪吧。对错黑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可以隐身，毁掉这个实验轻而易举，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我们没理由于去剥夺那么多人的希望。”

这么一说，杨桃似乎更消沉了些。

“杨桃，过去和未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你改变不了过去也预知不了未来，当下问心无愧就行，别纠结，你做的事一定有意义，你妈妈也肯定会很欣慰。”

杨桃侧身抱住小月，把脸埋在她细嫩的脖颈，失声痛哭。小月也搂住他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善良的男孩要承受这么多，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两人都冷静下来之后，吃完了剩下的东西，决定出去庆祝，庆祝杨桃摆脱过去，真正开展自己的人生。小月心里的落寞这时候被埋在心里，不敢显现，自己只不过是被甩了，也很正常不是吗，蓝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又胡乱奢望些什么呢？

人一旦自卑起来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沮丧，越来越怀疑自己。这不，几杯酒下肚，小月就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全是自我否定的字眼，说是给杨桃庆祝，结果变成杨桃安慰她。见她喝成这样子，原计划喝完酒去唱歌，看来也去不了了，杨桃只好先送她回家。

路上的小月又突然变了性情，不再自我谩骂，开始疯狂自夸，还吐槽蓝山衣品差，唱歌难听，头发乱糟糟，一个破碗走天下。

杨桃边听边拖着她往前走，要不是自己腰上有伤没喝酒，这个女人怎么回来都是问题。小月实在是撒泼地厉害，他干脆将她抱起，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没几步就被她挣脱，差点摔到地上。她站直身子摇摇晃晃地踮起脚尖，捧起杨桃的脸，挑逗地说：“哼，你记住了，我不是什么好姑娘，我伤人不眨眼，我伤害了那么喜欢我的人，我活该得不到爱情，我活该！”说完，小月一下子吻上杨桃的双唇，然后没了力气一副即将要倒下的样子，杨桃愣住，后又本能地将她搂住，眼神迷离，混浊诱人，他使劲将小月拥入怀中，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低头亲吻，小月迷迷糊糊中十分配合，两人越吻越动情，杨桃也失了清醒，无法自拔。

他们就这样吻着，蓝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拉过小月，对杨桃吼道：“这是大街上你不知道吗，被拍到的话，她一个没出道的新人肯定就黄了，你脑子有问题是吗？”

杨桃从刚刚情欲的感觉中抽离出来，对啊，她只是喝醉了，她有男朋友，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对，可他看见蓝山不知哪里来的闷气憋在胸口，就是不想败下阵来，于是冷笑两声说道：“我们两厢情愿，谁爱拍谁拍去，你又是什么身份，她的上司还是领导？凭什么打扰我们？”

蓝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淡，他说的一针见血，自己已经跟小月分手了，确实没资格，但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起码现在，他做不到。“总之，她现在喝醉了，是不是两厢情愿还真的说不准，我要送她回家，你可以走了。”

“这话说的，你觉得我会让你跟她单独呆一晚上吗，我得守着她。”

“那就一起吧，她喝成这样，没人照顾也不行。”

两人总算达成一致，将小月放到床上之后，坐在沙发上干瞪眼。整整一夜，小月睡得异常安稳，他们一句话没说。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桃的伤口隐隐作痛，把他疼醒，开了灯，客厅空无一人，卧室里也只有小月睡得很熟，蓝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那天之后，小月试探着跟蓝山沟通，可他只跟她谈工作，态度和蔼，语气温和，跟其他人一样，她渐渐意识到，他们确实分手了，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有意无意地消失在现实中。

蓝山也比之前更疲惫，除了专辑的工作，他还慢慢接手自家公司的业务，跟小月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她明白那天蓝山说的分手理由应该是真的，新专辑发行后的演唱会就是他告别的时候。她偷偷在家哭过很多次，对蓝山的喜爱也没有减少，但她没有理由留下他，也不能留下他。她能做的就是拼命地练习，帮他完成一个无憾的结尾。

演唱会前的一个月，杨桃搬来跟小月合租，杨家村拆迁分给杨桃一笔钱，但他还有半个月就要高考，实在不想分心，拆迁队又催得紧，小月知道后就让他来跟自己合租，一来减轻负担，二来照顾照顾他。当然，那晚的事小月不知道，杨桃也没提起，他们依旧是普通朋友，相处融洽。

高考如期举行，小月千求万求求来两天假，跟青耳和秦嫣等在考场外，虽然他们总是中途离开，但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三人凑齐，接上杨桃，痛痛快快地吃了顿火锅，喝了点白酒。

小月还不能太放松，演唱会就在十天之后，她只想好好送别，送别那个她爱的人，也是她的启蒙老师，她的崇拜对象。

演唱会那天，所有人都无比激动，小月穿上飒爽的短装，画着精致的妆容，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蓝山也一时愰了神，眼睛不听使唤，停在她身上，不是因为装饰，而是她身上的气质，坚定自信，有很强的感染力。蓝山今天更是帅气逼人，一出场就引起欢呼，此起彼伏，久久不退。

这场演唱会空前的成功，兴奋，感动，回忆，希望，人人都在歌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勾起自己的过去，又在人潮欢呼中体会现实的欢愉。整整三个小时，台上台下酣畅淋漓，十分尽兴。

不过，该来的道别依旧来了，蓝山说出自己不再做歌手的消息，说完便消失在舞台中央，观众的不舍与挽留蓝山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他怕自己动摇。而小月，尽管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听蓝山那么说，她还是没绷住泪水，在台上一边安慰观众，一边抹眼泪。她想，这一天，所有人都会记得吧。

演唱会后小月又回到籍籍无名的状态，虽然参加了蓝山的专辑录制和演唱会，可他退圈的消息完完全全压过其它任何报道，新专辑到是创下销量新高，这都快两个月过去，还是稳居第一。她也难得清闲，虽然还是常常觉得难过，偷偷地哭，但蓝山的的确确不会再跟她有什么关系了，她也应该好好努力，闯出一番事业。不过，在努力之前，先当几天咸鱼好了，恢复恢复精力。

杨桃也考上个不错的学校，离小月家不远，所以他决定继续跟她合租，她也欣然答应，谁会拒绝一个天天打扫卫生，做饭，拿快递的室友呢？

去大学报道那天，有个学长接待了他，那学长沉默寡言，一路上不说几句话，杨桃试着跟他交谈，问道：“学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白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