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正式上课,所有的老师基本上都没有讲课,而是来熟悉班内的学生,也让学生来熟悉自己。尤其老师让自我介绍的时候,张伥坐立不安,激动不已。眼看就要到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准备接受一次声音的洗礼。当她的声音真正响起的时候,他有如进入梦幻般的状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夜莺的鸣叫,回荡在他的耳际,他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他的耳膜首次接触到她清晰、颤抖而完整的一句话。她的声音融化了他阴冷世界的冰块,整个肉体和灵魂都在为她的话而神魂颠倒,如痴如醉。张伥没有胆量直勾勾地盯着她不丰满的背影看,担心别人会看穿自己的内心,他恐慌,只是偶尔紧张而又迅速地瞟上一眼,用眼角的余光。他双手冰凉,却渗出了汗珠,湿汲汲的。她自我介绍的整个过程他的头是低垂的,双手绞在一起,双脚在地上不断地挪来挪去。当她坐下的时候,声源不再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他仿佛从天堂落到了人间。她的自我介绍完毕了,她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不但她的名字,几乎她所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叫苾晓蕊,多可爱的名字,她的理想是上大学,太崇高了……他不断地回想她的声音与自我介绍的内容。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强烈爱意的时候,尤其是爱的种子初次在这片处女地上扎根生长的时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呵护浇灌它,希望它能茁壮成长。如果能有再大的奢望,就是能开花结果。人们都要经过这一不成熟的生长期,瓜熟蒂落的概率小到几乎等于零,但却乐此不疲。就像一张没有受到污染的洁白无瑕的纸张,总要在上面落下第一笔,第一个字。但是提笔写这个字的人会倍加小心,他也不想玷污洁白的纸张。当紧接着再往下继续写的时候,就没有写第一个字时的紧张与不安了。
当张伥正处于忘乎所以的时候,马争云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显然他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也紧张不安,虽然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竟然忘记还有一个情敌摆在面前,现在已经有了一块绊脚石,我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也许他将会毁灭了我的爱情,他是我的情敌、仇人。张伥恶狠狠地盯着马争云想道。突然,又在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就是我的爱情?昨天晚上班主任宣布的早恋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嫉妒,我对和苾晓蕊讲话的小子产生了强烈的嫉妒,难道就是爱情的表象?爱情就这样在我心中扎根生长了吗?不,不可能。这不是爱情,书上说爱情是甜蜜的,而我却处在深深的嫉恨之中。我在嫉妒他,那个跟黑种人肤色一样的小子。
“我叫马争云……”轮到张伥恨的人自我介绍了。
“哦,就是他,他怎么长得这么难看。他的笑,他的举止,他的言谈,简直龌龊到家了。他怎么配和她说话,永远不配。可事实证明他已经跟她交谈过了,还不止一次……”一直到他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才告一段落。
“老婆,我郑重其事的向你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张古早就在办公室兼卧室里坐立不安地等待姜婷下班了。姜婷前脚刚踏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要交待今天上午办的出色的事情。他一边帮她把挎包放在衣架上,一边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天想要当班长的那小子,你猜是谁来着?刚开始我连想都不敢想那个穷酸小子竟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
“你让他当班长了?”听到“第一名”她便以为班长的职位已经给了他。姜婷瞪着眼没好气的问道。张古刚说完话,她就把“第一名”和“穷酸”联系了起来。
“肯定没有,没有您的指示我哪儿敢呢。我凭三寸不烂之舌把他说服了。甭看这小子穷,他肯定也能给咱们带来利益。我想他的成绩如果不变的话,我就可以毫无悬念的把这学期的奖金拿到手了。他有多穷那不管咱的事,只要咱们能拿到奖金,他就是咱们的上帝。”
“你先别管奖金不奖金的事呢。你太没有眼光,你首先要把眼皮子底下的事给我办妥了才行。除了你说的那小子以外,还有谁踊跃当官的没有?”这会儿姜婷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俩总会为学生选班干部的事情进行深刻的讨论,以便自己从中获取最高的利益。表面上是在讨论,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女方,每次都跟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就像时光又重新来过一次。姜婷翘着二郎腿安闲地坐在椅子上,而张古则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对面。她口渴,他还要奉上茶水一杯。现在讨论又重新开始了。
“有倒是有,只不过……”张古用粗大的有手指搔着硕大的头颅,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闪烁着的小眼睛不敢直视姜婷,生怕她会发怒。
“只不过什么?”她却直视着他。
“只不过从外表看来不太符合我们的标准,我也没有给他一棒子打死。中午的时候,有个小子把我手机号要走了,不大一会儿,他老爸就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请我去吃饭。我说晚上看有没有空,再给他回个电话。”
“嗯嗯。”姜婷看了看表说道。时间还不晚。“你现在马上给他回个电话,说我们有空,可以去赴会。以后只要有这样的事,你就答应下来。办不办在咱们,有没有诚意在他们。给你要电话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张博。”
“知道了,去打电话吧!”
“可是……”张古畏畏缩缩的好像还有话要说,站着没有动,身子扭来扭去,像条蚯蚓。
“有话就说。”
“可是张博的成绩在班内是倒数第一呀,我看这小子也不太老实。如果他真坐了班里的第一把交椅,恐怕我的班里会全乱套,还不像马戏团里一样吗?到时候我的奖金就不翼而飞了。”他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良心,起到了些微的抗拒作用。
“你就知道奖金,难道为了你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奖金就要抛弃眼前的利益吗?你的奖金梦全是没影子的事,目前的利益可是唾手可得。我说你死脑筋吧,你还不信,就这一件事足够说明你脑壳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要多说了,办你应该办的事去吧,其他的与你无关。”
姜婷说完就去洗脸,然后又是一通浓妆艳抹。张古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去办事了。他拨通了电话。
……
张伥和何帅吃完晚饭后就回宿舍了。两人在吃饭的过程中都在默默无言,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回宿舍后张伥像个死人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一言不发,微闭着眼睛,有时会睁开一小会儿,对着正上铺的床板发愣。苾晓蕊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张伥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就那几个画面不断地重复出现,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地播放着,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他不敢加以阻止,害怕它们会消失掉,他的最爱。想着每一个无声的干巴巴的画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是她给他带来的空虚的幸福感。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他只知道了她的名字,却不敢跟她说一句话,哪怕说上一个字他的心就得从胸腔内跳出来。他的心跳在想象中不断地加速。突然间他想到了马争云,第一个和苾晓蕊说话的男生,他愤恨到了极点。幸好马争云在别的宿舍,他们没有在同一屋檐下,不然他准会把他撕得粉碎。何帅就在张伥的旁边躺着,闭着双眼,呼吸匀称,像是劳累了一天的农民正在休息。宿舍内其他同学有的在聊与学习全然不沾边的事情,还有的在讲黄色笑话,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的奇怪举动。直到晚自习铃声响后,他们才一股脑儿地从宿舍涌出去,奔向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