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吗?”叶凌兮向来警惕性很高,却只以为是逐月担心她过来看看,便又开口道“我没事,只是梦魇了。”
“出了何事?”凤尧敛了敛眸,她从百花阁回来便睡到了此时,梦魇?是因为今日的事吧。
“……王爷?”叶凌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意,挠人心肺。凤尧在她出声之时已然走了进来,低下头看她,等她回答自己。叶凌兮却是不知所以,有些迷迷蒙蒙看着他,丝毫没有发觉凤尧出现在这里有何不妥以及自己身上的着装凌乱的有些不堪入目。
“穿好衣服,出来。”凤尧移开眸光转身走了出去,若此时光线充足,叶凌兮定能罕见的看到逍遥王此时通红的耳根。可惜,不仅没光线就连视线都因着刚睡醒有些模糊,揉了揉那双有些发红的桃花眼,又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然是黑漆漆一片,出去?去哪儿?
纵然脑袋此刻有些不清醒但她还是乖乖的起身穿好了衣裳踉踉跄跄走了出去,她院门前本就种了一棵紫荆树,此时三月底,花开正好,凤尧正背对着她,站在树下,轻柔的月光透过紫荆花洒落在他衣裳和发丝上,仿佛烟雾缭绕,却好似下一秒便会消散,就像那谪仙,随时会消失,再也寻不见踪迹。感觉到一股视线的凤尧微微侧了身子看过去,只见得她一脸呆愣愣的,他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望着他出神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怎还未就寝?”良久,她终是回过神问道:“王爷,又是要去何处?”
“等你。”凤尧声音比往常更温润些,回答依旧简洁,却没有回答她的后半个问题。
“等……我?”叶凌兮喃喃着,府内一派寂静无声,显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一直在等她醒?凤尧轻声一笑,示意她跟过来,两人踩着朦胧的月光一路走到了府门外,叶凌兮认得那匹棕褐色的马,那是凤尧的,从他住进她府中便一直带着它。
“你一人可上得去?”正当疑惑之时,凤尧侧过身来问她。
“我,上不去。”叶凌兮耷拉下脑袋,神情落寞,可能,矮子不配骑马?而且那马很明显嫌弃她的眼神是个什么回事?
“不想试试?”他拍了拍那马的头又说道:“有我在,无需担心。”
她抬头,看了看凤尧又看了看那马,只见它也同她方才一样耷拉下了脑袋,显得莫名委屈。又看了凤尧一眼,叶凌兮终是深吸了口气,大有上不去就摔死她算了的样子,惹得凤尧扬唇一笑,有他在怎会上不去呢。
叶凌兮左脚踩了踩马镫,一只手覆在马背上,正跃跃欲试时忽地右脚一蹬,好不容易挂上马背又呜哇一声滑了下来,她觉得有些丢脸,只将头埋在了马颈柔顺的鬓毛中,左脚还踩着马镫,一动,不动。
她很确定以及肯定,听到了凤尧憋着笑的动静,正当她觉得脸上红潮微退欲回头呵斥他时,一双手探上她的腰,而后脚下一空,她睁开紧闭的双眸,觉得视野宽阔了不少,她上马了?
未等她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一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环过她拉住了缰绳,温热的呼吸吹得耳朵有些发烫,她怔愣了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夜晚的风有些刺骨,不经意往后缩了缩,却是直接撞在了凤尧的胸膛中,她身子一僵,凤尧拉过身后的大髦将她裹了起来,这下是退也退不出去了。许是顾虑到叶凌兮,他驾马的速度慢了不少,马儿就这样晃晃悠悠来到了一个马厩。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凤尧看她这般困惑也猜得到她睡迷糊了,也不知是谁午时眼巴巴看着自己讨生辰礼来着。
“去挑一匹马吧。”他勾唇一笑,叶凌兮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桃花眼,看了看他,似有些回过神又想起什么,不禁问道:“你要送我?”
“不错。”
“喔……嗯?”叶凌兮怔了怔道:“你当真要送我?”
“你若不要……”
“要!我当然要了!”叶凌兮来了精神,连跑带跳进了马厩去了,着实像极了兔子要去拔胡萝卜。
“里边脏。”凤尧在外边看着那一抹杏黄在马群中窜来窜去,不由得眉头微皱。而处在兴奋边缘的叶凌兮只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灯笼俏皮一笑道:“是你让我挑的。”凤尧顿时语塞,行吧,赖他。
叶凌兮提着灯笼又扎进了马堆中,凤尧看到她在里头转了两圈便小跑着出来,手中却没牵马,不禁挑了挑眉,亏他辛辛苦苦搜刮了这么多好马,这丫头不会没挑中吧?
“王爷,是不是……哪只都可以啊?”她因着心虚声音有些轻,在凤尧听来却是她在撒娇。
“自然。”凤尧只以为她是怕他反悔,故而又出来问他,只是,他如此正经怎的她还以为是在骗她?压下了心中的困惑他又淡淡开口道:“去牵出来便是。”叶凌兮没有说话,只抿着唇抬手往他身后一指。
“……”大半夜带她过来结果却是赔了自己的马?
“也,也不是非要不可。王爷若是不肯忍痛割爱,那便算了。”叶凌兮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凤尧的情绪向来藏得极深,看他面色如常,也不知生没生气,还是先解释的好。
“无妨。你若要我便给。”凤尧眸中沁了点点笑意,温声道:“只是,不知郡主为何看中在下的马?”
“唔,因为……”叶凌兮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道:“它让逍遥王看中了。自你来我府中便带着它,想来定是一匹好马。”凤尧唇角的笑意渐深,她倒是机灵,将西胡五年才进贡一次的纯血马挑走了。
“这马认主,你若想驯服它,怕是有难度。”
“确实,不过这等芝麻小事哪能难得倒堂堂逍遥王啊。”叶凌兮咧嘴一笑,凤尧却是很无辜道:“我何时说过要帮你?”
“明知我不会骑马却将这难驯的马送我,王爷不帮我莫不是不愿送我?”叶凌兮说着还委屈着抽噎一下,惹得凤尧无奈叹笑她强词夺理。
“行了莫哭,应了你就是。”凤尧见她说哭就哭,只得连忙开口道:“都要子时了,先回府歇息。”
“徒儿遵命。”叶凌兮马上收回了眼泪,像模像样的低下头抱拳行礼。
“人小鬼大。”他嘴角含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走了。叶凌兮缩了缩脖子抬手摸额头又掩唇偷笑,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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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听闻叶家派人回京了?”皇上眉心微皱,有些担忧的看向下首的左相。
“是。”左相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道:“皇上无须忧心,叶大人不过派他嫡长孙回京祭祖而已。”
“哼,朕还搞不懂他那点心思么?”他有些烦躁道:“这是打着祭祖的借口回来跟朕讨说法来了。”
虽说他将凌兮赶出宫去有些不合理,但他也封她郡主的封号了,叶家还想如何,跟自己叫板就那么有脸面?左相垂下了头没有说话,感情把自己留下来就是为了探讨怎么对付叶家嫡长孙,皇上的疑心着实是愈来愈重了。
“依孙大人看,此事该如何?”等了许久不曾听见左相回答,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皇上,老臣觉得,叶大人的长孙长舒公子是不会进宫的。”左相有些无奈道,伴君如伴虎,他突然有些羡慕叶老头了。
“朕堂堂天子,他竟敢不进宫?”左相耸了耸肩,既不希望人家进宫讨说法又想要人家进宫拜见自己,这,唉……
“老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看皇上那样,自己不说出个办法怕是不能回家吃饭了。皇上脸上终是显出了不耐之色,摆了摆手示意他说。
“叶大人一向疼爱自己的小女儿,如今身陨后宫,取而代之之人又是吴大人之女,若此番回京进宫拜见便是向吴家示弱,依微臣对叶大人的了解,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左相嘴上说着怕被责备,面色却并无惶恐,此话确实是逾矩了,不过皇上也确实不能怎么着他,他想说便也说了,回家吃饭要紧。
“哼,不错。那死老头傲得很,都敢跟朕过不去了。”
“既然长舒公子不进宫,那皇上也无须担忧了。”左相佝偻着身子起了身道:“微臣先行告……”
“他既是叶大人的嫡长孙,那便是代表了大半个叶家,若他不进宫,朕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了?”皇上忙出声打断了他,瞅着他有些沉下来的脸色,又道:“不知孙大人可有让那叶长舒进宫拜见又不向朕讨说法的法子?”左相嘴角抽了抽,都怪叶老头,多少年没回来了今年抽什么风呢,害得他在这里饿肚子。
“微臣,确实有个法子。”左相说着拱了拱手,用袖子挡住了嘴角的一抹笑。
“哈哈,朕就知道孙大人定会有办法的!”皇上顿时喜上眉梢催促道:“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