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修难得没有应她,反而拧着眉命令道:“这竹林这么大,你们再去远些的地方找找。特别是能避雨的地方。”
“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阿静你放心吧。”沈薛借着灯光挪到徐文静身侧安慰道。徐文静点点头红着眼眶看他道:“你的眼睛……”
“没事。林绪其实早就找到我了。不过是想等雨小些再回来,不曾想半路又下起大雨来。”沈薛咧嘴一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徐文静转过身不再看他,即便他视线模糊,但她还是怕被他瞧见自个儿害羞了。
沈薛也不在意她否认,只开心得又笑了笑。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穿着一身粉红衣裳等他回来的可人儿,他知道,她担心极了自己。还记得以前自己和徐文静订婚后,二人在长辈的安排下见了面,那一天也下很大的雨,他头一回在她面前犯了眼疾,把人家姑娘给吓哭了,还一个劲儿问自己是不是瞎了,他说没有,她不信,回家后还追着家里人问,后来还是他的祖母沈老太太出面才说服了这丫头让她信了。也是那一天,本来不太满意这桩婚事的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喜欢上了徐家的这个小丫头,后来结识了徐文修,见着自己未婚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也就越来越喜欢她了,至于徐文静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他倒是不知道,也没想过要刨根问底。
“阿崔,去问问他们,可有到大长公主那处找过。”徐文修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阿崔心下一惊,应声便悄悄去问了。不多时问到的结果就是,那边地势低积水较深不曾有人去寻,即便是有到过附近也不敢真正走进去看,对于这个结果,好似足以让他肯定什么,却还是摆了摆手让他们接着找,自己叫走苏颢回了一处静僻的屋内,不过片刻苏颢便又出来去了别处。随着雨势变小,沈薛的眼睛已经能看清楚一些了,他劝了徐文静进屋后悄悄找到徐文修,饶是他看不清徐文修的神情也能感受到他的急躁和不安。
“现在知道急了?”沈薛说罢自顾自坐在他对面,也不管他心情好与坏。徐文修听他语气有些奇怪,只抬眸看他一眼没有言语。沈薛见他不动声色不由得来了脾气“楼月,你实话告诉我。你今日是不是故意的?”
徐文修心中一怔,抬头想要辩解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受令去确认凤尧是不是真的在此地,是以以为今日是要对凤尧动手,却没料到绕了一大圈最终的目标还是叶凌兮。沈薛见他仍旧一言不发,忽然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又追问道:“这么说,之前那些……都是你做的?”徐文修闭上眼沉默片刻终是吐出了一个是字。沈薛猛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像泄气的皮球般长吐出一口气,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该说什么,而且,连他都想到了那叶凌兮又是何等聪慧,早该猜到的,怪不得,怪不得她跟孙平钟打探楼月和凤凌萧的关系,原是早就知道了,倒是还能如常的面对徐文修。
“吴家是怎么你了?你就这么乐意给他们铺路?”沈薛面色有些难看“你忘了凌萧先前是怎么把叶姑娘交托给我们照顾的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徐文修揉着眉心解释道。但,这解释显得十分无力,只是他真的没办法将事情全盘托出。沈薛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到嘴边要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徐文修是个怎样的人他很清楚,能将他逼到去构陷兄弟的亲人,他不敢想象会是怎样棘手的事情。
徐文修见他没再训斥,不由得心中感慨,沈薛从医,不入官场,不如孙平钟和自己一样,处在高位时刻小心提防着什么,只是他的父亲是太医院院首,最大的掌权者。他从未体验过官场的尔虞我诈,怕是想不到吴家要一箭双雕拉拢国公府和太医院。“你的眼疾尚未痊愈,回去歇着吧,别到处乱走。”徐文修恢复了一贯淡漠的语气道:“这件事,别让平钟和静儿知晓。”
“那叶姑娘呢?”沈薛沉声道:“叶姑娘若翻了脸,你觉得能瞒得住什么?”
“她现在没有道破,就够了。”徐文修脑海中又浮现出叶凌兮的身影,终究是自己亲手将她推开了。
“看来你也觉得她早知晓了。”沈薛又是长吐一气“得亏你与凌萧做了最久的兄弟,若不然,她早翻脸了。想来凌萧也是毫不知情吧,不然早该提着剑来手刃你。”徐文修倒希望叶凌兮能早些捅破这些事,这样一来,自己也能解脱了。
“对了。叶姑娘没出什么事吧?”沈薛话锋一转,徐文修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沈薛霎时急得跳脚“今日之事不是你做的么?你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我何时说是我做的。”徐文修看着他要盘问到底便也不掩饰了“我不过是接到消息说逍遥王也在此而已。”
凤尧?沈薛眸光忽地有些蹊跷,筹措了一下言辞放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叶姑娘同逍遥王一起?”徐文修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若不然徐家这么多人马又大范围搜寻怎么会找不到她。
“呵,现在你满意了吧。”沈薛不禁调侃道:“上回叶姑娘中毒之时呢我才发现,原来逍遥王住在郡主府好些日子了,两人成天出双入对的,大抵……”成了吧。沈薛言罢又啧啧两声,成没成他不敢断言,但起码两人站一起着实是般配得很啊!
“说完了?”徐文修强压着要揍他的冲动“说完就出去吧。”
其实,现在补救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来得及的,沈薛本想苦口婆心劝他摆脱了吴家的掌控,不过转念一想,徐文修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要有办法早就甩开吴家了,还需要他来说么?而且,如果韩国公那个老糊涂真的投靠了吴家纵是徐文修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弑父吧?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头大,这破事要搁自己身上自己怕是早就难死了。
“要不,找叶姑娘坦白一切?毕竟你也是有苦衷的。”听到沈薛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徐文修却是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帮吴家?”
“我知道了估计也帮不了你什么。而且……”沈薛咽了咽口水又道:“直觉告诉我,会是很可怕的事情。”
“你猜得倒是准。”徐文修气笑,他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沈薛,可是,一旦说了,有些东西就变味了,至少目前来讲,他也觉得沈薛不知道的好。
“少来。我刚刚说的你听进去没有?”沈薛一掌拍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叶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子。按你目前这情况,坦白从宽才是上策。”
“你白日里说她心思深沉现在又说她不同寻常,你莫非很了解她?”若不是和徐文静有婚约,徐文修该怀疑这家伙也喜欢人家了。
“我……”沈薛看徐文修眼神逐渐变得奇怪,他又一次跳脚了“我说她心思深是我猜的。不同寻常是因为她一边知道真相一边跟我们演戏,你说说,就这一点她还算寻常?”戏子都没这么能演好不好!徐文修听罢沉默了一会儿,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你自个好好想想吧!懒得管你。”沈薛这是被徐文修给气走了,好心好意来开导兄弟结果还被诬陷了,自己脑抽了才来劝他!他气冲冲回了房准备歇息,细细想想觉得自己还是被耍了,搞半天也没弄清楚徐文修听进去多少。
在亥时刚过后,徐家的人来报说林绪寻到叶凌兮,只是淋了雨高烧不退,是以雇马车离开此地,几人听闻这个消息后皆是松了口气。不过,事实倒并非如此,林绪是被苏颢半路给拽走的,而叶凌兮倒确实是后半夜发了高烧,对林绪来说,不懊恼是假的,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听了叶凌兮的话去找沈薛,如今,他连进去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就算有,怕是逍遥王也不让。
这一个夜晚格外漫长,雨水也格外汹涌,直至天明方才堪堪停下,叶凌兮醒来喊的第一个人是逐月,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应才想起昨夜的事,双手掩面收了收泪水后,她艰难的起身走出来,守在门外的林绪第一时间扶住了她,许是刚才起得太猛,素白的衣裳已经染了好几处血花,林绪吓得想将她带回屋内去,叶凌兮却是推开他倚在门楣上,沙哑着嗓子问道:“逐月呢。”
林绪垂下脑袋不敢看她“郡主您伤还没好……”
“逐月呢!”叶凌兮耐心告罄,蹙着眉提高了几分音量。
“我带你去。”叶凌兮闻言看过去,是凤尧。
“把药喝了我就带你去。”话音刚落,叶凌兮二话不说就端起药一股脑灌进去,凤尧也没有食言,带着她去安葬逐月的地方,叶凌兮盯着那块碑牌看了很久,昨天发生的事太突然,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此时已经哭不出来了。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把吴家想得太简单了,本着将计就计的心态结果却是把逐月那丫头的命给赔进去,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