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兮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动作,一边道:“这腕花,是进入狐仙馆的通行令,若是丢了,或是做了什么违背月氏族规的事情,就会被请出狐仙馆去。”
九禾好奇道:“有人定期来检查吗?”
月兮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嗔道:“何须有人去查?”
说话间,腕花已被系好,月兮收回了手去。
九禾只觉得手腕上一凉,那朵蓝色的绢花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九禾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摸,却什么都摸不到。
月兮笑了笑:“等你从狐仙馆里出来时,腕花自然会脱落,到时候你才能再次看见它。”
“这是……什么道理?”
九禾讶异。
这难道又是织梦境的神奇之术?可为何一定要每个进入狐仙馆的人都系上一朵腕花?九禾不解。
月兮道:“狐仙馆内供奉着玄祠,而每一朵绢花中都被注入了玄的神力。因此,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玄的掌控之中。”
“这也是我刚刚讲过的,不要试图取下腕花,或者做出违背月氏族规的事情。玄的神力足够将所有人从狐仙馆中请出去。”
“玄祠?”九禾愣了愣,“我以为,玄尺被供奉在狼族的王都?”
月兮垂了眼睛,取了扁口水壶来,将沸水淋于茶壶之上:“千年之前,狐仙馆曾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可狐仙馆位于人族之地,在并非玄尺可以约束的地界上。于是为了维护狐仙馆的秩序,东狼王妃便取了玄尺的一角,于馆内又设了另外一间玄祠。以此借助玄的神力,规范馆内众人的言行,使人恒敬人。”
“取了玄尺的一角?”九禾皱眉,“我以为,玄是狼族圣物……原来,它是可以随意取用的吗?”
“随意?”月兮嗤笑一声,“玄自然是狼族圣物,可东狼王妃那时可是东狼王的眼珠子,她说要取,哪个敢阻拦?”
月兮说着,瞥了一眼承逸:“清河王不是最清楚的吗,您没给这位小姑娘讲过那时候的往事?”
承逸皱眉,面色严肃起来:“斯人已逝,我不愿在人后议人是非。”
月兮勾了勾嘴角:“清河王自是高风亮节,我等俗人怎么比得上。”
她见承逸不愿搭话,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将木匣推给众人:“这里面的绢花与舞乐仙子手腕上的不同,自狐仙楼后便不能往前了;你们到了地方,自然能感觉出来哪里是边界。”
九禾奇道:“狐仙楼后……难道我可以进去?”
“这是自然。”月兮道。
“狐仙楼后面有什么?”
“狐仙楼后面是隐月别庄,那里是我们月氏后辈们休息玩乐的地方;还有藏经阁、云梦楼一些的禁地,这些地方,你也一样进不去。”
“那隐月别庄……我为什么可以进去?”九禾又问。
月兮又向她抛了个媚眼:“你可是金龙选出来的舞乐仙子!只要你愿意留下来,隐月别庄就是你的家,你当然可以随意参观!甚至,你也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啊,将来,我们就可以姐妹相称了……”
“咳……”九禾干咳两声,连忙打断了她,“那云梦楼,又是什么地方?”
“你可真好奇啊,”月兮笑者,又向她投来妩媚的一瞥,“留下来吧,留下来你就能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九禾笑笑不说话,又等了等,却见月兮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
九禾却暗中记下了这个名字,云梦楼。
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白狐族人,身上有金合欢花的味道,那么,这个位于人族北熙州境内,唯一一个大型的异族人的据点,兼之充满了金合欢花气味的狐仙馆,就是一个最最可疑和有能力窝藏这个凶手的地方。
可祈年镇和狐仙馆里人口流动性极大的地方不易藏人,那么这些禁地,就一定有月氏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月兮专心地做着手中的动作。她将黄色绢花从木匣中取出,分给众人。
要递给叶子时,她顿了顿,问道:“你说,你想要来狐仙馆做事?”
叶子怔了片刻,似是在挣扎着什么。
半晌,她问:“若是留在狐仙馆做事,还能再去祈年镇吗?”
祈年镇?九禾心道,叶子想要再去祈年镇,是想要再见李仲一面吗?
月兮愣了愣,忽得笑开:“当然了,狐仙馆不是一个好进来的地方,却很好出去。莫说是祈年镇了,就是你想要离开,也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听了这话,叶子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她咬了咬下唇,重重点了点头:“是!我想留在狐仙馆做事!”
“我说了,你未必能吃得了这碗饭的,”月兮轻笑道,“不过,你既然与狐仙馆有缘,我便给你个机会吧。”
说着,她手腕翻转,那朵黄色绢花瞬间变成了朱红色。
月兮轻柔地捉住叶子白皙的手腕,将绢花两侧的带子展开,亲手给她系上。
等她系好,其余众人也都已将各自的腕花系好了。
月兮笑道:“几位贵客既然都饮过了茶,那就请入馆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向后倒退了两步,身形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九禾几人也跟着立起。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你还没说月氏族规里除了‘敬’,还有什么?”
月兮柔媚的声音自半空中飘忽着传来:“你自会知道的……”
忽得金光大亮,九禾连忙以袖遮面。
不过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了各种鸟儿婉转的叫声,以及各色巧笑嫣然的温声细语。
她忙睁开眼睛,却见四周已极为开阔,太阳仍明亮温暖地挂在东天。
她向身后看去,仍是那扇极高的乌红色城门,城门半掩着,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众人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敬乐门的另一侧。
九禾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承逸、小聂和戟非,却哪里都不见了叶子。
小聂惊呼了一声,伸手扯住了九禾的袖口:“姐姐,你快看这座桥!”
九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是一座玉质石桥。
果真是玉质的,这石桥的质地,便与刚刚月兮拿在手中的茶壶看上去一模一样,是透着水光的翠绿色。可这样大的一座石桥,若都是玉石雕成的,可得比金子砌成的都贵吧?
身边的承逸笑了笑:“小聂,你需得时时记得,我们身在织梦境中。”
说着,他便率先踏上了桥去。
小聂这才恍然,遂喃喃自语道:“我总是忘记我们是在织梦境中呢……”
“这很正常,”九禾道,“织梦境的魔力,不正在于它能让身处其中之人,忘记它的存在,而相信他们眼前看到的所有。”
小聂怔了一下,再细想想,便觉得九禾这话还颇有些道理。
想着想着,他才忽然发现少了一人:“唉,叶子呢?她刚刚不还在这里?”
九禾望着小聂,温柔地笑了笑:“我们与叶子本就不同路,送至这里,我们也该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