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修长洁白的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其余三指收于手心。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干燥而稳定。
这是一双很适合握剑的手,也很适合杀人。
顾赵就伸出这样一只手,在咽喉前轻轻一夹,电光火石间,时间似突然停止。
如此短暂的一瞬,顾赵却如同在时间中漫步,轻轻抬手,出手,伸出左手一夹!
飞刀来临前,顾赵无法出剑格挡,却仍有时间伸出手一夹!
前方,一柄三寸七分长的小刀,刀芒逼人,刀气四溢,去势极疾。这一刀之力已足够灭绝任何人的生命。
可是下一刻,刀气灭,刀芒黯。
最后,顾赵手中只留下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刀而已。他随手一甩,将飞刀当啷一声丢在地上。
李寻欢长出一口气,面色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放松。
小李飞刀的神话终究还是被人打破了。
而对方用的仅是一只手!
顾赵却叹道:“是我输了!”
李寻欢道:“阁下既已挡住我一刀,便能挡住我千刀万刀。以阁下的功力,我焉能抵挡?”
顾赵解释:“我最后一着,是强行以内功消去你飞刀之力,若单用剑法,我不是对手!”
李寻欢苦笑:“不管如何,阁下至少是赢过了李某。”
顾赵不答。
抓住飞刀后,心神中古玉并未传出讯息。显然强以内力破解小李飞刀,不被古玉认可。
要成为兵器谱第一,果然还是要有一种天下第一的兵器才行!
哪怕是拳,是脚,顾赵觉得也可以。但单纯内力则不行。
对此,顾赵没有埋怨。
他认为这也是一种修行。武者一道,若是单纯以内力压人,总有一天要被人压。
如何修出自己的道和路,丰富自己的武道,将内外结合,才是正途。
他只道:“如此,便算平局好了。”
也就是在这时,厅外传来一声惊呼,李寻欢和顾赵转头看去,却是林诗音和林仙儿两女。
李寻欢看到林诗音,面色突然变得惨白。
林诗音小跑而入,俯下身查看龙啸云的伤势,抬头怒视顾赵,颤声道:“你,你……”
顾赵不慌不忙,叹道:“夫人有所不知,龙四爷之伤,实是田七和赵正义这两个恶贼所为。本人对他们也是深恶痛绝,如今将他们擒下,交由夫人发落,也算是替龙四爷报仇了!”
林诗音咬着嘴唇,急道:“你,你这人好不要脸,分明是你……”
顾赵袖袍挥舞间,已长笑着走出大厅,消失无踪。
“你们的家务事,我实在是不想再管。有仇尽可找我报,我去也!”
……
杏花,烟雨,江南。
江南是什么样的地方?
顾赵到了江南。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在中原风雪惯了,开始向往江南的温润。
和阿飞、李寻欢一战,他将自己理解的独孤九剑施展而出。
对阿飞,以绝快之剑破解绝快之剑。
对李寻欢,则以防守剑应对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这都是以独孤的剑理出发,自然而然激发出的招式。
这就是独孤九剑的“无招”,专注于使出破解对方招法的一招,因此无定式,无定型。
但,这只是破法,并不是说就一定能破解。
比如对付小李飞刀,防守剑就几乎是无效的。
无论防守再怎么严密,飞刀都能够在一刹那出手。
这一刀实已快到了一种极点,也玄妙到了一种极点。
看到刀光的一刹那,刀已入咽喉。
若不是顾赵一身阴阳并济的内力,在此世几乎可算震古烁今,怕是也接不下这一刀。
因此他觉得,自己的剑还是差了一些东西。
虽说是“无招胜有招”,可是你若有了小李飞刀那样的一刀,又何必再需要别的招式?
究竟如何,顾赵还在思考,在推演。
推杯换盏之间,夜已经深了,身上香喷喷的女孩子乏了,蜷缩着躺在顾赵怀里。
顾赵正自推窗望月,欣赏夜风中的静景,心神中猛然震动。
从楼外望进去,就看见顾赵身上亮起一道微弱的毫光,这一刻好像万物都静止了,女孩均匀的呼吸停住,微风不再。
遥远的中州地带,李寻欢于少林寺之中面对数百僧兵,怡然不惧,神色在此刻定格。
冷香小筑之中,林仙儿依然清艳绝丽,她身旁阿飞神色柔和,似已被这个女子打动。
龙啸云面容苦涩,依然在兴云庄中,不住斟酒,喝下。
酒水流下,停住。
小楼上一盏孤灯,里面是哪个女子,似在轻泣,声已渐不闻。
顾赵再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房间,窗外蝉鸣不断,正是盛夏。
步出房门,外面一片竹林,却正是弟子别院。
顾赵恍然间有庄周梦蝶之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已被古玉强行排斥出多情世界,回到了主世界。
“这……”
顾赵沉思,试图和古玉进行沟通,无果。
片刻后,才传来一个声音。
“多情世界暂停。兵器谱之争自两年后再开。请做好准备。”
……
白珂很郁闷。
她的剑法本已经是沧浪派诸弟子之冠,可是却在一个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个人的武功却好像越来越高了。
她看向前方,一个黑衣少年平躺在甲板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
她忍不住走上去,冷声道:“顾赵,任务期间不要这么散漫!”
黑衣少年自然是顾赵。他侧头看着少女纤巧的脚踝,笑道:“白小珂,这你就不懂了,我躺着其实是在感应船只的震动,一有敌人自水下接近,我便能察觉。”
白珂冷哼一声,知道这家伙好说些鬼话,自然不会去信他,淡淡道:“也罢,我一人便足矣。”
说完便不再管顾赵。
顾赵微微一笑。
自多情世界脱出后已有十日。唐雅却给他和白珂找了个差事。
——押送一搜船只的货物,从水路前往太康城。
太康城却是沧浪派所在州郡的都城,水路陆路交通俱发达,来往人流无数,极是繁荣。
这一任务虽简单,但太康城人流混杂,武者如麻,唐雅不太放心,便派了顾赵和白珂二人押送。
顾赵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即使在整个康州,亦不算庸手了。
另外,长期在沧浪派内活动,对于此世外界,顾赵其实不甚了解。趁这个机会,他也想在太康城转转,多领略一下此世的情况。
因此自告奋勇接下这一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