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赵道：“天机前辈一番话，同时也印证了本人的猜想。”
他道：“我以为，凡人武学，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已到了尽头！”
孙天机目光凝重，不言。
顾赵道：“心中有剑，这剑正是指的剑意、剑势和剑的神机。心中的剑外化为剑招，便已经是一个人剑道和武道的巅峰。是以也就不需要手中再有剑，有招。”
孙小红忍不住插嘴：“可是，这道理爷爷岂非早就已经明白。”
顾赵点头：“然而若你一定要针对有和无再加思考，就会发现无论人如何努力，无都是不可能的！”
“无招，无剑，说到底，岂非还是有剑。”
孙小红立刻反驳：“可是上官金虹无环，环却已无处不在，这岂非正是‘无’的境界？”
顾赵摇头：“不然！无只能杀死弱者，只有有才能杀死强者！若上官金虹面对李寻欢，面对天机前辈，他最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出环！”
若环不在，招不出，武道要如何杀生？武功说到底，不过杀人技罢了，最终还是要杀人见血！
孙天机神色不住变换，连他也无法说出什么，来辩驳顾赵的话。
天机棒不出，就足以威慑任何宵小之辈，但面对上官金虹，无疑还是不够！
最终还是要出招。
他能不出招么？
不能！
“无”，不过是自己骗自己，强行把武功上升到佛道的哲学境界罢了！
使武功的毕竟是人！而不是仙佛。
“从无中，一定要生出有来，否则武道就不存在！这‘有’，正是武道最璀璨的花。”
顾赵叹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其中实在有无限的道理，这也不过是我的一些猜想罢了。”
孙天机声音有些颤抖：“莫非武道至此，便无上升之路么？”
顾赵道：“那倒也未必，只是其上的境界，我等着实难以猜度。未能尽道，先去忘道，我以为不智！”
这一番着实是石破天惊，孙天机默默思考良久，终于认为，顾赵所言，不差！
这实已是武道中至精至微的道理，其中玄妙的程度，只可揣测，不可断定。
其实顾赵心中，对此亦有不解，比如《大唐双龙》中的天刀宋缺，其“得刀忘刀”的境界，是否便是“无”的至境，等等。
但是总体来说，过分执着于“无”，于武者无疑是有退无进。
武者成了哲学大师、道士、和尚了，这正常吗？
反正，顾赵自己认为是不正常的！
当然，顾赵自身的武功中也有佛道的影子。如他的根本功体九阳神功，便融会两家之长。
但是若有一日，佛道思想束缚了武，武者便失去了其独有的精气神！
顾赵自己，走的还是一条武者之路，可以博采众长，不能失去根本。
……
也就在孙天机沉默思考，顾赵和孙小红窃窃私语之时，门突然打开。
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很好看的人。
一人眼神沧桑，面目微须，却并不太显潦倒，反而具有一股独特的成熟气质。
另一人却如仙子般美丽，身姿轻盈，却正是林仙儿。
她的状态不能说非常好，鬓角有些凌乱，妆容也有些失色。
但她依然美丽！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更添几分幽色。
顾赵一怔，就见李寻欢苦笑着道：“此女一定要求，见阿飞最后一面！”
孙天机抽着旱烟，仿佛在他眼中根本就没有林仙儿这个人般。
顾赵面色不变，内心却是冷笑起来。果然，林仙儿戏很足，走到火炉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幽幽道：“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说两句话，听不听都随你。”
阿飞依然是闭目，似已打算再也不看林仙儿一眼。可是他若真的已下定决心，为何身体却在不断颤抖。
林仙儿道：“那日，我不得不那样做！因为唯有这样，上官金虹才不会杀你！”
阿飞的身子颤抖，林仙儿凄然道：“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已尽，可是我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告诉你，我不过是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罢了……”
孙小红忍不住道：“你说的已太多了。”
顾赵忽然问李寻欢：“你有没有去过妓院？”
李寻欢似很意外，但还是勉强道：“自然是去过的。”
顾赵道：“妓院里头牌的妓女很风骚，很美丽，你曾与她春风数度。但是有一日，妓女被当地一个有名的帮派头目重金买走了。”
林仙儿面色还是很凄凉，脸部的肌肉却轻轻抽动，眼底闪动怨毒的光芒。
顾赵笑道：“李兄，你会不会感到很惋惜？”
李寻欢已知道顾赵说的是什么意思，道：“也许会惋惜吧。”
顾赵道：“可是你会大发脾气，觉得失去了人生挚爱，只想不顾一切，去把那个头目杀掉，把妓女夺回来么？”
李寻欢笑了：“我自然不会。”
顾赵一拍大腿：“照啊！不会真有人喜欢妓女吧，不会吧。玩玩就够了，可是你心中也明白她是个什么货色，你难道真的会爱上她不成？”
孙小红哼了一声：“看来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赵叹道：“爱是没有错的。不过是爱上了错的人罢了。何其可叹！”
林仙儿忽然道：“顾赵，你曾说过，我要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有权利干涉！现在，却反悔了么。”
顾赵摇头轻叹，不言。
他确实没有干涉林仙儿行事的权利。
但是一个人若要别人尊重他，他自己就得先尊重自己。
林仙儿岂非从来没有尊重过自己的身体、情感？
这样的人，也永远不会有人去尊重她的！
林仙儿的面色已变得很难看，凄凉道：“好，我走。”
她真的转身便走，只是走得并不快。
一步，一步。
直到林仙儿走到小屋的门口，她目中已露出绝望的神色。因为她知道自己除了男人，就什么也不是，即使她不愿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阿飞突然开口，道：“等一等！”
顾赵笑了，大笑！
……
保定城。
凌云楼！
顾赵饮下一杯酒，笑道：“林仙儿虽为武林第一美人，但她迷不了李兄，迷不了上官金虹，也就阿飞兄年少，情窦初开，当她是块宝。我看也不过如此。”
他们竟是被阿飞从他家赶了出来。
孙小红喃喃道：“我真看不出来，阿飞竟是这种人。”
孙天机叹道：“阿飞如此做，只因为他已不能自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枷锁。阿飞的枷锁便是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蒸笼，也有自己的枷锁。
它们能推动人做成很伟大的事情，却也能成为最致命的弱点。
李寻欢的是友情和爱情，龙啸云却是金钱、权力和嫉妒。
阿飞对林仙儿的爱，竟也成了枷锁，使他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