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想亲近你,可是又害怕亲近你。你来秦家的第一顿年夜饭,爷爷领着我亲自去你房间接你,你的房门没有关,我们看到你坐在床上,看着三叔三婶的合家照一个人偷偷的哭,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爷爷在门外湿了眼睛。他带着我离开了,交代下来以后年夜谁都不许去打扰你。你以为我们在楼下开开心心团团圆圆的吃饭,可是饭桌上,每一个人都在讲,你怎么调皮捣蛋,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坏事,惹了谁家的小孩儿,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欢乐。”
“你不必骗我,爷爷不喜欢我,他从没有像对你那样对我笑过,看向我的每一个眼神,都传达着不想看到你的信息!”
“那不是不喜欢,是内疚!是爷爷到死都没有放下的心结!他一直很内疚,很自责,当年若不是为了回来给他祝寿,三叔三婶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死?因为他,让小小的你,从此无父无母,每次看到你,他都会想起那个在房间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儿,他到死都不能原谅自己。你可以回家去问问下边人,爷爷在时,你开口要过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亲自去挑选去买,再让下人给你送过去的。小时候你爱吃糖,爱吃甜品,爸不让你吃,你哭闹着睡着后,都是他偷偷地买来放在你床头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假的,都是假的。”
秦欣凝后退了两步,转身冲进了夜色里。
秦正浩长腿比沈星月邢颜快,先追上拽住了她。
“秦欣凝,你去哪里?”
“你们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不要找我了,我他妈的……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尤其是你,邢颜,如果他们都是你的,我现在把他们都还给你,你把他们留住好吗?不要再跟着我了,求求你。”
“秦欣凝!”
站在一旁,任秦欣凝发泄,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沈星月,开了口:“你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的话有多伤人?”
“伤人为什么你们还不走?走好吗?我求求你们了!”
“星月,我们走吧。”邢颜拉上沈星月,她已经哭的哽咽。
沈星月挣开了她:“我不走,你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吗?你没有听出来她在针对你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沈星月,你的心永远是偏向邢颜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是,我的心就是无条件的偏向她!在你计较着和谁更好的时候,她一直在默默的为我们付出。秦欣凝,你和周东南的事情我们无权插手,能为你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乱放冷箭,拿我们发泄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不应该针对邢颜,你知不知她刚刚还在为你……”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为我付出,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任何事,做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让我退出是不是?你们走好吗?都他妈的走得远远地!”
“好,我走,我们走!”
沈星月拉上邢颜,沿着下山的盘旋道走了。
邢颜依旧在哭,边擦着流不完的眼泪,边哽咽着。
沈星月牵着她,一步不停的往下冲,她的脑子里,都是邢颜在为秦欣凝写论文时候的样子。
她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样子。
这是她们相识三年多以来,第一次争吵。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秦欣凝的心里,有些事情她是很介意的,会自我计较,会暗自伤心。
她想起以前,每一次几人说道高中时期,她示意邢颜和蓝宇闭嘴,别说了的时候,秦欣凝总是表现出大大咧咧的不在意,大口的喝着可乐,在嘴里咕噜噜的玩着气泡,一口咽下去,笑着和她们吹气。
原来她是在意的。
可是她并不是不想让秦欣凝参与她们的过去,就像她说的,谁都不容易,那些算不上光彩的时光,也是她沈星月的不容易,她觉得没必要揭开自己的伤疤,拿出来给谁分享。
那段时光,她被校园暴力困扰着,残害着,撕扯着。
那段她拼了命想要忘掉的时光。
沈星月停了下来,回头帮邢颜擦了擦脸上的泪,强挤出了一个笑:“别哭。”
所以说,你拼了命,别人也会觉得你容易,千万别矫情,哭也要笑着哭。
盘旋山道上的路灯,风被吹得摇曳,路灯下,两个姑娘互相拥抱着取暖。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阴霾的夏天。
教室里闷热的让人汗流浃背,尤其到了晚自习,教室的天花板上落满了小飞虫。
班级里开始盛行一项活动:拿小纸团打小飞虫。
经常是男生们追着飞虫里最大的一只乱打,打到谁身上就是一顿乱揍。
叮铃铃~
晚自习的放学铃响了起来,楼道里迅速传来学生们雀跃的欢呼声。
然而,高一八班却静的异常。
教室的前后灯被同时关掉,除了走廊窗户映进来的一点光亮,几乎漆黑一片。
“啪”。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
沈星月的脸上被狠狠地砸中了,她心里充满了害怕,眼睛里闪闪的泪光涌上来,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抓紧校服衬衫的衣角,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从身后抽出自己的书包抱在身前。
教室的门被拉开了,光亮从门口倾泻进来。
她知道,全班的同学都在等她,如果她现在不走,她们就会用其他的方式攻击她。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拉开了身后的椅子,半闭着眼睛,小跑着冲向了门口。
啪啪啪……无数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急急的窜出了教室,教室里响起巨大的狂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灯再次被打开,教室的门口,一地的大纸团静静地躺在地上。
“走了走了!”
有人带头拎起书包冲了出去,同学们开始断断续续的往外走,无论快的慢的,走到门口时都要在地上的纸团上踢上一脚,嘻嘻哈哈的笑一番。
仿佛那是她们的快乐,也是内心最晦暗的东西。
邢颜找到沈星月时,她正坐在太平洋广场的凉椅上。
身后的柳枝垂到地上,随着夜风悠闲的摆动着,而她一个人坐在凉椅上,手里捧着一大把月季花,花瓣一片接一片的落到她的脚踝上,在月光的衬托下,像一个花妖,却满眼忧伤。
邢颜攥了攥书包的背带,走过去坐下。屁股刚挨上椅子,冰凉的感觉浸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