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司余不做声,他的确是给第九炤面子才决定接纳诗萱妃,毕竟如那女孩所言,她即使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也不会活得长久,既如此何不轰轰烈烈。
那种状态下的身体,若不是故友相托自己定然不加理会。
“她生活能自理的吧!洗澡如厕之类的自己能不能办到?”
“这是自然,不然这座老宅就她与我二人,总不能是我帮她操办吧!”
司余点头,然后再出声提醒:“人都要走了,不赶紧去帮她收拾行李?莫不是等她回来让她自己收拾!我可等不得!”
第九炤闻声小声回答。
“她东西太少了,大概是随时做好突然离开的准备,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其余人闻言沉默。
“先不提这个了,待恶,难得你来,我有诸多问题想请教一二!”
司余伸直手示意请。
“纪劭、昌云、尚期你们也过来,趁你们在陪我论辩几个问题。”
......
司余回来后已经近一个多小时,诗萱妃才姗姗来迟。
看样子有住在附近的熟人帮忙送到门口,早已好奇的鹿云薇几人早早等待在侧。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些时候女孩对美丽女性的喜爱更胜一筹。
特别是诗萱妃这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类型,太容易激起他人同情心。
圆眼睛一般是与可爱为伍,但诗萱妃的眼睛很大,半闭的眼帘如同没有力气般耸拉也没让人感觉她露出的眼球少。
素色的穿着纤细的身段,困顿的神情不着痕迹的浅笑,完全没有一点能让人抱有戒心的表象。
“你好,你就是诗萱妃吗?我叫鹿云薇!”
诗萱妃抬头看到面前女孩弓着身子背着手,眼睛里全是探究和好奇。
挨得很近,导致自己能闻到对方鼻息。
若不是刻意做作,便是随性而为。
诗萱妃愿意相信对方是后者,毕竟对方衣着并未带给她对方认真打扮自己的信号。
“嗯,是我,你好,鹿云薇!”
海清怜凑上来伸手想要握手,边进行动作边开口介绍。
“我是海清怜,诗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卞絮!”
诗萱妃扫一圈发现面前几个女孩倒是都称得上靓丽,不过也正常,一般习武需要不少钱财以及对相关武术的传承,能拥有这些的人家或者门派都不会太差。
药物能滋养皮囊,武力能充盈自信,家教能束其言行,见识能使之明心。
就是习武对筋骨多少有些损伤,皮相固然不会差,但骨相多少有些不好,导致习武者在年轻时除了一些生有异相者都不会与丑字沾边,貌相不够气质能凑;但比起不常年习武之人因骨头撑不起皮囊衰老得更为快捷。
其实不止习武,很多练舞蹈的人身上气质也能看出一二,不过练舞不如练武,穷文富武,正规的武术传承少不了高昂的药物调养。
诗萱妃脑子转了一圈想通其中关节,面上表情倒是充满客套的轻笑。她自然羡慕这些能自由活动习武强身的漂亮女孩,她虽然也经由不少药物调养,但那时为了养病,至于长相完全是天生丽质而已。
“要我抱你进去吗?”
鹿云薇热心询问。
“不用,我能走,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抬进来一下!”
“噢!”
颤颤巍巍站起身,如同婴孩学步般小心翼翼慢悠悠的朝院门靠近,避开想要搀扶的手,回以坚定而礼貌的微笑。
......
“我犹记得待恶你曾见人向他人炫耀外国人学汉语如何困难,并引以为傲,竟出言讥讽。那人不服而向你争辩,后竟被你说得哑口无言,当时一话一句皆是如雷贯耳令人发聩。
当时你是这样说的‘所谓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是建立沟通的桥梁所在!从来没有贤能会觉得自己说的话别人完全听不懂而感到骄傲!越是优秀的文化,越是简单方便,这样能说明这个工具愈发趋近完美!被学习时让人感到困惑,那只能说明这个文化的生僻不够大众,传播困难!若是到了那种地步,那只会说将被淘汰的垃圾而已!’对你此评论,我深以为然!
而后有人以古文之美向你做辩,你又如此评价‘古文的精简含义颇远并非人刻意致之,而是时代需求,那个时代文化还在探索,承载难以为继,洛阳纸贵便是典型案例。而之后的白话文能让无识之辈亦能理解,是硬性需求满足后必然到来之物。这是文化的成长,语言所触碰的人范围再次大幅度扩大,堪称完美!’
虽然原话我是无法复述,但大致意思应该不差,那场辩论我牢记于心,更是对你将他人都辩得哑口无言后的叮嘱视为人生目标。
‘碌碌诸君,皆有才识。不可以可独占而沾沾自喜,尔等皆为一脉文砥柱之辈,所思所虑何不是使其更为被外人理解才是!神州文化与外界流通大部分做比不知高明几许,除却我汉语,谁可见何种语言能各释其义?我闻外界语言多使一词做百十解,这又如何与面面俱到之汉语相提并论!吾等使命嘲其无知乎?乐己比他者博见矣?非也!安能如此!此为抱旧守残沾沾自喜也!文化之进步何如?不外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尔等如何为之?轻其有心求学者?慢其有志探索者?呜呼哀哉,如此为之宗祖呕心沥血传于世之瑰宝蒙尘矣......自古贤能从不拒教,从不耻于下问!望尔等皆可称之!’”
司余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讶然。
“没想到你倒是能记下来,看来我以前做文章水平够臭的。”
桌上几人笑出声,言到慷慨处语不达序,很正常,但过了那份热血劲被提及,多少有些不想承认了。
不过司余当时这些话语的确有些道理,他们这几人不说饱读诗书,文化还是有点,稍加思考便能明白在理。
司余主张汉语文化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绝不是尽善尽美,现在与周遭语言比起来汉语显然更加好一些,并不是王婆卖瓜式自夸,而是对自身语言理解之后的认知。
所以这门艺术还需要更加完善,如何完善?靠自己显然不现实,沉浸于其中导致当局者迷,交流接纳吸收才是正道,这门文化的前沿者也身兼着推广传播的任务,告诉别人这个瑰宝如何了不起。
若不这样做,久远文化的沉淀迟早被他人超越。
第九炤继续说话道:“待恶的观点我甚是认同,但想要启下,我承上的功夫显然不足以支撑。我们国家文化转变得太快了,赶上信息时代步子开太大了,很多东西变质变味太严重了...”
“所以呢?你待如何!”
第九炤闻声自然的说道:“尽自己微薄之力,将过去的东西努力转化为现在的东西,让人们知道白话文和文言文从来都是一种东西,古人精粹从未被淘汰。一些不适用的我会给它们找到合适的位置从新发光发热!”
纪劭闻言发问:“做个比方?”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何解?”
“父母在世之时,不到太远的地方游玩,要是要去游玩需要与家人常联系免得令人担心。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第九炤认真解释道:“这句话的确没什么问题,哪怕放在现在也没啥大碍。唯独可惜,古时车马太慢,现在天涯咫尺,要求很多人在年轻为为人父母前做到有些难度。”
樊攸有些兴趣,追问:“然后呢?既然做不到很多人应该会将其当做一条趣闻充耳便忘吧!”
“若是将这句话适应现在社会的现状呢?”
司余若有所思,然后问道:“社会现状?”
“对,城市逐渐拥挤,上班下班形成规律难以改变,邻里如同陌生人不在少数,人与人关系越来越难以亲近。
我若以表面意义解释这句话呢?父母在世,不会离开太远而去游玩,若是去定会有要去的方向!”
司余拍掌,称道:“可以,当今社会的确,若是父母离世,一些原来亲近的亲戚朋友便不再来往,如此解释倒也符合现实。”
得到司余认同,第九炤轻笑然后继续说道:“这只是举个例子,这句话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换个翻译角度罢了。但有很多古文问题很大,社会环境、人文素养种种问题缠绕,既然想要将古时言化为当今语,挑挑拣拣必不可少,而涂涂改改更是必要。过去很多观念已经不合时宜,但其中蕴含道理值得学习,丢了太过可惜,直接使用又不太合适,我要做的不是什么注或者解,我需要做一些新编。”
都是儒家人,哪怕再不学无术也比常人明白其中关键。
“如此志向,可怕你一辈子赔进去也不生几道波澜。”
“事在人为,我这几年一直在做,在探索,想把脑子里这一团乱麻理清楚搬到书面上。历史进步从来不是洪流冲刷,过猛过快只会留下太多空白,只有精妙而缓慢的前行,才能稳扎稳打,我盼化为一细小齿轮,在其中发挥作用。心怀美梦至死方休!”
司余摇摇头骂骂咧咧质问:“怪不得有个一心追求刹那辉煌人生的师妹,受你影响吧!来吧,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我们几个集思广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