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现在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那布满蛆的收音机和虚掩着的柜门,那些曾经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难道这一切早已注定?
她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跑出门外,用力的拉上门,提上行李跑到楼下。
她再次抬头望向单元楼,突然看到她房间的窗户里站着一个人。窗户很脏,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身高判断那应该是个小孩。短短的学生头,浅蓝色的短袖……
那不就是平平吗?
怎么可能是平平!她和平平都已经长大,并都读了大学。不可能是她。
虽然阿泉现在很害怕,但还是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窗户。看了很久那个小孩都没有动一下,她觉得有点奇怪,想再回去看个究竟。
于是阿泉又回到了家门前,她打开门走进屋子。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呼吸声从嘴里漏出。
她来回扭着头,轻手轻脚的走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接着她伸出右手,捏了几下拳头,将手放到门把手上,慢慢的拧动门把手,再慢慢的推开门。她抬脚跨出一大步,迅速转身看向窗户。
窗户那里放着一个衣帽架。上面挂着一顶空姐帽和一件浅蓝色的短袖,都是儿童的。屋里其他东西也如同衣帽架一样整整齐齐,与客厅荒废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知不觉,阿泉流下了眼泪,她抬手将泪水从脸上拂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只觉心脏难受的刺痛着。她缓慢的一步步靠近衣帽架,轻轻的抚摸那件浅蓝色的短袖。
接着她把帽子和衣服都从衣帽架上取下来,走到衣柜前,准备将它们都放进衣柜。当她打开衣柜,眼前的一幕再次让她震惊。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是那么陌生又熟悉。
她开始有些慌了,放下衣服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开始翻书桌抽屉里的东西。
“不是!不是!这些都不是!”
她把翻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全丢到桌面上。胳膊放到桌子上双手撑着头,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她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出屋外,把大门外的行李丢到客厅,再次关上了门。
她拼命地朝着某个地方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却下意识的朝着一条似曾相识的路跑去。
最后她停在一座平房前喘着粗气。站着缓了一会儿,她走到那座房子的门前,看了看上面挂着的小铁锁,锁已经锈迹斑斑。
她捏着锁身用力一拉,锁便打开了。接着她麻利的取下锁,推开门。
屋内不足20个平方,里面摆放着两张床,一张放在门口左手边靠墙的位置,另一张横着放在正对着门也是靠着墙的位置。屋里其他的家具很少,一张蓝绿色的书桌摆在右手边,依旧靠着墙。剩下的两张带抽屉及拉门的老式木柜并排靠放在屋子左手的墙边。其中一个柜子紧紧的挨着门边那张床的床尾,没留下一点可以站人的位置。
这里就是她经常做梦梦到的地方!她走到梦里会出现妈妈头的那个柜子前,用力的去拉那个虚掩着的柜门。这一次,她因为过于用力摔倒在地,那个柜门明明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她看到柜子里有个东西,摸索着拿了出来。是一只宝莲灯圆珠笔,笔头上的莲花布满了灰尘,她对着笔端吹了口气,想吹掉上面的灰,但那些灰尘非常顽固,纹丝不动的附着在那莲花上。她又按了按亮灯的开关,也许是电池没电,也许是坏了,莲花没有亮。
拿着笔站起来,想看看收音机,只是那柜子上并没有收音机,但能从柜子上灰尘的厚度看出,以前可能有一个收音机放在那儿。
她脑子越来越乱,一动不动的站在屋子中间老式电灯下。双眼来回的看着屋子内的场景,她问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怎么会知道门上的锁只要拉一下就可以打开,这里的东西怎么会真实存在?她从家里跑出来,难道不是为了去平平家找平平吗?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这里,到底是哪儿?
“阿泉?是阿泉吗?”
阿泉被这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朝屋外看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老奶奶看到阿泉的脸后笑着说:“这都多少年没见你回来过了。自那事后,你一直都没再回来过,今天怎么想通了跑回来?”
阿泉一脸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老奶奶,许久她还是没认出老奶奶是谁。
“这里是我家?我家不是在……”
老奶奶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说:“对,那里是你家,但这里也是啊!你走的时候那些照片你都没带走,还在你书桌底下放着呢。那时候你让我把想要的东西都拿走,我看到那些照片都照的挺好看,觉得你将来万一想看,我就给你留着呢!你看看还在不在!”
阿泉立即走到书桌前,把书桌翻了个透彻,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门外的老奶奶蹒跚着步子急切的走到书桌前,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不可能啊!那些照片确实放在这抽屉里!怎么会不见了呢!你别急,你跟我走,咱们去问问你刘婶。”
老奶奶说着就拉着阿泉的衣服,让她跟着去找刘婶。
阿泉一脸不情愿的瞟了一眼拉着她衣服的手。他不想去找什么刘婶,对什么照片也完全不感兴趣。她开始怀疑这个老奶奶是不是认错了人。
老奶奶把阿泉带到对面那户人家门前。举起拐杖一边敲门,一边喊着“小刘”。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位看起来60岁左右的大妈出现在门口。
“王阿姨有什么事吗?你旁边的小姑娘是谁?”
“阿泉啊!你不记得了吗?”老奶奶看向阿泉,让阿泉打招呼喊人。
虽然她不想喊,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但出于礼貌她张开了嘴说了句“刘婶好!”
只见那刘婶瞬间变了个脸,刚才满面的笑容瞬间飞得不见了踪影。她摆出一副臭脸“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10几年都没见你和你爸回来过,这是想起来屋里藏金子了?”
“哎呀!你也60几岁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跟孩子说话呢!孩子有什么错!我们就是来问问你,她家是不是糟贼了?那屋里的照片一张都没了!屋里啥也没有,就几张照片,怎么还能不见了呢!”
刘婶双手交叉环饱胸前,白了一眼阿泉。晃着身子对阿泉说道:“哟!你这是还没好呢?还病着呢!别先急着找什么照片,先去把病看好了再说!”
阿泉顿时火冒三丈冲着刘婶就开骂:“你才有病呢!你不说就不说,干嘛骂我!”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这样骂小孩儿有病呢!是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把你揍一顿?”
阿泉瞪一眼刘婶,赶紧在老奶奶的背上抚了抚,劝慰老奶奶别生气。
“王阿姨,您让我说什么?她妈刚死三天!三天!我那晚起来上厕所,就看到她半夜三更的在院子里烧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良心发现了给她妈烧纸呢!后来我一想不对啊,这时候烧纸是啥意思?等她走了,我就打着手电去看。这才知道这娃在烧她妈的照片!”
刘婶说着,咧着嘴,用手比划着那些照片的厚度,接着说:“这么厚一沓啊!龟孙子全给烧了!”
“你凭什么说那就是我?半夜三更天那么黑你能看见我的脸?”
“你是我接生的!看着你长大!化成灰我都记得!”
阿泉觉得特别好笑,“那你刚才怎么不认识我?还得王奶奶告诉你!”
那刘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阿泉,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她拿着两张照片回到门口,将照片递向阿泉。
“你自己看,这两张照片被烧了一半那个是你妈的,另一张是我的。我跟她一块儿照的相。你再怎么装,你今天要是能装的连你妈都不认识,那你真的畜生不如!”
王奶奶抬起拐杖戳了戳刘婶,让她说话注意点。
阿泉呢,拿到照片将两张照片做了个对比,确实是一样的。她也认出了她妈妈。
但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在除了做梦以外的时间来过这里,更不记得烧照片这种事。他把完整的照片还给刘婶,将那张被烧的只剩妈妈的半张照片揣进兜里。转身准备继续去找平平。
刘婶一把拽住她,问她要去哪。
“你松开!我要去找平平!”
刘婶松开阿泉,目瞪口呆的看了看王奶奶,又看向阿泉。
“你要去找平平?你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
“你才想不开呢!王奶奶再见!我下次再来看您!”
阿泉挣脱掉刘婶的手,跟王奶奶说了再见,便一溜烟的跑了。
她觉得这个地方很怪,这里的人也很怪。但她又不能否认那俩人的确认识她。
他们到底是谁?平平一家去了哪里?
她突然想不起来平平家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