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暄拉了把顾盼，两人也跪下了。
如果可能吕暄真不愿跪，身为地球人，对动不动下跪真的没办法适应。现代人连长辈都不必跪拜，说句不好听的，通常情况下跪拜只针对逝者。
但没办法，入乡随俗嘛。
玉清真人纠正道：“要叫师尊。”
顾无忧：“都一样吧？”
“这话说的，什么叫都一样？”赢樱没好气的斥责，“师傅……你把师尊当啥了，修脚的还是炸油条的？”
玉清真人咳嗽一声：“为师觉得，他说的是父亲的父。”
赢樱：“那也不像话啊！世俗百姓拜师学手艺，才管对方叫师父。咱们是修士诶，怎能和他们一样？”
玉清真人摆手：“无忧才入门有些事不懂很正常，你慢慢教他便是，无须如此苛刻。”
赢樱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道理她都懂，就是看不惯顾无忧的做派，或者说不忿罢了：都是初入门，凭什么别人包括她自己当初小心翼翼，唯恐说错话，顾无忧就敢如此放松？
玉清真人看向吕暄：“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吕暄摊手：“您不怕被坑的话……”
废柴忽然变天才，吕暄总觉得不真实，一个现代人不能迷信权威，万一玉清真人就是看走眼呢？
“很好。”
玉清真人彻底放下心来。看走眼是不可能的，堂堂还虚真人岂能如此不堪？
目光转向顾盼：“至于你……嗯，且站起来说话。”
顾盼既不是穿越者，也不像顾无忧一样傻大胆，闻言默默从地上爬起，垂首恭立。
“说到看走眼，赢樱，这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师尊什么意思？
赢樱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顾无忧连忙开口道：“她叫顾盼，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玉清真人点了点头，“很遗憾，她天赋不足，我不能收她入门。”
顾无忧：“不可能吧？要不您受累，找台聚灵匣测测？我们是亲兄妹，我能点亮六颗星，小盼哪怕差点，我觉得点亮四五颗问题应该不大。”
赢樱一瞪眼：“闭嘴，师尊岂能看错？”
顾无忧：“我不是不信任师尊，机器更准确嘛……”
“聚灵匣可不是机关。”玉清笑道，“它本质上就是一座聚灵阵，只不过能随意移动……罢了，你又听不懂，解释这个干嘛。至于你说的亲兄妹，天赋和血脉没有丝毫关系，一母同胞，天赋天差地别很正常。”
所谓“天”赋，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赏赐。
顾无忧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别说看不见摸不着的天赋了，便是智商，同胞兄弟姐妹还不一样呢。
咦？智商……好吧又是吕暄的锅。
顾无忧看向顾盼。
顾盼大着胆子开口道：“哥，我不在意的。”
这可不是特意安慰顾无忧。顾盼从来没期待过修炼，对她来说，高高在上的修士距离她太遥远了。
同样的，顾无忧也不是很纠结。
蹉跎江湖这么多年，又得罪了太浩宗长老级的人物，还能以接近二十岁的“高龄”成为修士，已经是老道在天之灵……啊呸，祖师爷保佑了，不敢奢求更多。
随口试试而已，成不成都无所谓。
“那好吧。”顾无忧拱手道，“弟子以后住哪儿？不如先让小盼去安顿下来，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应该很累了。”
赢樱翻个白眼，累？本大师姐一路输出法力都没喊累，你们仨坐享其成，哪来的脸喊累？
玉清真人：“她可不能住在山上。”
顾无忧：“嘎？那怎么行！”
玉清真人：“按理说凡夫俗子山门都不允许进，若不是赢樱凑数……呵呵，你懂的。你无须为难，普通人一贯依托宗门休养生息，咱们山下就有村镇，让她住下便是。”
顾无忧：“她一孤身女子不安全！”
玉清摆手：“在妙音宗眼皮底下，谁敢欺凌弱小？再者说了，她还有个做修士的哥哥。”
顾无忧完全没被说服。
这世上愣头青多了，妹妹的安危，岂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万一就有那么倒霉碰上不知死的，顾盼出点事儿，他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哥，我能照顾自己。”顾盼叫道。
道院考核的一幕似乎要重演，顾盼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再次搞砸。
当初她并不清楚内幕，退一步讲就算清楚也使不上劲，因为离顾无忧太远。现在不一样，她就在顾无忧身边，所以哪怕面对修士十分惶恐紧张，还是鼓起勇气表达意见。
顾无忧：“你一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顾盼打断他，“爹娘去世多年，我寄居于上官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是么？”
“这是两码事。”
“是，怡儿对我好，家主大人对我也很关怀，但我毕竟是个外人对不对？哥，你必须相信我，我能独自生活。”
顾无忧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妙音宗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之前敢得罪马乘风，无非是觉得中土宗门多，离了太浩宗这屠户也不至于吃带毛猪。然而马乘风坑了他，事实证明大多数宗门并不愿自找麻烦。
或许顾盼确实能照顾好自己。
可那根本不是重点。
顾无忧烦躁的想，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其美，非要每次让道爷做艰难的决定呢？
宗门不许外人进……啥狗屁规矩啊！
好吧实事求是，万年前的道士实际上也差不多。可顾无忧并未经历过那个时代，至少现在的神虚峰，随便谁都能上去逛逛——只要不嫌累。
退一步讲就算神虚派没败落，顾无忧可是现任掌门。
他就要违反门规带妹妹上山住，谁管得着？实在不行掌门还有权修改门规呢，多大点事儿嘛。
玉清真人也是掌门。
可他为人再好，又凭什么为顾无忧破例？
想到这儿，顾无忧猛地醒悟了。
人之所以要被迫做抉择，无非因为没资格任性。倘若实力足够雄厚，什么困难、阻碍都是浮云。
例如当年的宏长空，一个原本应该跳出红尘，恬淡不争的道士，偏要创建皇朝，推动道门融入世俗，结果如何？没人说他大逆不道，逼他“改邪归正”，反而踊跃支持。
而他顾无忧，就因为不肯断绝尘缘，便被马乘风无视成绩，直接打出道院，还顺手封了他的气海丹田。
归根结底一句话——实力，代表道理！
顾无忧看向玉清：“敢问师尊，弟子能下山看小盼吗？”
玉清：“当然能，修炼又不是坐牢。”
顾无忧总算勉强能接受。
“但有个前提。”玉清继续道，“必须在筑基之后。你要明白，筑基是区别修士和俗人的分水岭，筑基前心性不稳，容易被世俗迷惑，故此所有宗门都有此项规定。”
顾无忧：“筑基……要多久？”
玉清：“这就不好说了，多则半年，甚至一两年都不无可能，取决于你的努力程度以及悟性。当然，超过一年还无法筑基，也没必要留在山上浪费资源了。”
顾无忧并不意外。
老道孔德有事没事批判修士，其中一条，就是修士从来不养闲人。
按孔德的说法，道士就不这样。既然收了人家做徒弟，哪怕他一事无成，也只怪自己眼瞎。师父师父，不仅是师，还是父，当爹的怎能因为儿子不成器就把他赶出家门？
顾无忧：“弟子应该没那么笨。”
玉清心说，小子外行了吧。
修炼和学手艺完全是两码事，刻苦努力固然很重要，悟性才是最关键的。
顾无忧看着挺机灵，然而修炼的悟性不等于聪明才智。
中土历史上，不乏看起来笨乎乎甚至痴傻的人，修炼起来却一日千里，将那些聪明之辈远远抛开。
但作为师尊，玉清当然不会打击弟子的积极性，他笑眯眯道：“嗯，为师看好你哦。”
顾无忧：“不知最快筑基能有多快？”
“本门的最高记录是十天。”玉清顿了顿，说道，“据典籍记载，万年前曾有人半日筑基，堪称不可思议。”
顾无忧：“万年前？道……宏长空的时代？”
玉清点头：“不错。”
顾无忧：“不会就是宏长空吧？”
宏长空是真正的传奇，抛开创建皇朝等“俗事”，他的修为境界也高不可攀。自宏长空往后，中土修行界历经万年，再也无人能超越他。
顾无忧不清楚的是，后人猜测宏长空乃先天灵体，所以才能叱刹风云。
然而先天灵体再珍稀，万年来出现过可不止一个，这些上天恩宠的幸运儿固然修炼起来速度惊人，却依旧远远没法跟宏长空相比。
传奇的存在，是让后人瞻仰的。
顾无忧的猜测很符合逻辑，万年前的修行界，还有比宏长空更牛B的存在？不可能的。
不料玉清真人摇头道：“不是宏真人。”
顾无忧意外，哎哟，还真有？
“那是谁？”
“典籍上只有寥寥一句，并未提及此人身份。”玉清脸上露出唏嘘之色，“为师并不意外，宏真人烁烁光芒下，任凭怎样的天才也会被掩盖，只能说那位前辈生不逢时吧。”
顾无忧悻悻然：“是呀，宏长空霸道呐。”
玉清：“诶，听起来你似乎对宏真人有意见？”
顾无忧笑了：“师尊您真看得起我，我一凡夫俗子，哪有资格对皇朝开国帝王有意见？再者说他死几千年了，我干嘛要跟一堆枯骨过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