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尾翼在天际拖出一条云线，湾流G650的巨大白色机身平静地从太平洋的上空掠过。
Gulfstream公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一家生产豪华、大型公务机的飞机厂商。而湾流G650则是这家公司最新的产品。它专门为那些世界上最顶尖的富豪们服务，时速可以达到0.925马赫，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能横穿整个太平洋。
这架飞机是伊文元帅的私人座驾，一年到头都停在在奥陆斯国际机场上保养，每一年所要花费的保养就超过四百万美金。以至于哪一天，伊文元帅如果想乘坐它环游世界一圈的话，它就能立刻从机场起飞，然后进入寒风萧瑟的北极圈上空。
一进入到机舱里，林小夜瞬间就被里面土豪的装修给镇住了。
整个飞机的内部宛如一座十七世纪的宫殿，实木打造的雕花桌子，上面镶嵌着红钻或祖母绿的宝石，天鹅绒的沙发，还有顶上一盏辉煌的水晶灯。飞机的地板上铺着格纹拼花的厚厚地毯，看上去也不便宜，让林小夜有点不好意思拿他那双阿迪王球鞋踩在上面。而飞机的的墙壁上，挂着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勃朗伦、梵高这些在画坛上名极天下的大师作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松头和檀木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中间掺杂着另一股淡淡的清香。
“龙涎香的味道。”路维希嗅了嗅，非常肯定地给出了判断。然后他拿出了一把小刀，用手指贴着刀刃，冰冷的刀锋在皮肤表面掠过，带来一丝起鸡皮疙瘩般的凉意。
“你拿刀干嘛？”林小夜不解地问。
“你看看上面的祖母绿宝石，这些可都是真货。我抠一块下来卖掉我们就发了！”路维希解释道。
“喂喂，我们是出公差不是窃贼啊！”林小夜的头上顿时出现了一排黑线。
“居然还有冰箱，这是……Perrier Jouet，1999年的‘巴黎之花美丽时光’，我说反正老头子看不见，我们不如来开香槟派对吧。”路维希从将两支香槟酒从冰箱里拿出来，酒瓶的吊牌上写着1999，这是酒的年份。这显然是伊文元帅准备的，1999年这种年份久远的酒一般都藏在他私人酒窖里，而不是这样随意地摆在冰箱中。路维希从冰箱里取出了酒，还翻出了两瓶疑似苹果汁的饮料，然后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没有吃的东西？”
“你以为里面有便当吗。是不是还想拿到微波炉里去热一下？”林小夜忍不住吐槽。
这时乘务员走了过来，到林小夜和路维希面前，浅笑如花，“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乘务员用的是中文，她从发过来的乘客履历上了解到两个乘客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法国人，两个都会说中文。这些乘务员是航空公司专门训练出来在那些顶级富豪的飞机上工作的，需要精通各国语言，以备接待这些私人人机的主人所请的客人。
“你好，那里有个人，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再不给他东西吃他就要嗝屁了。”林小夜指着路维希面无表情地说。
“好的，已经让厨师去准备了，马上送食物过来。”乘务员脸上带着笑容回答，她之前通过飞机上的对讲系统把林小夜的要求传了出去。
这个时候路维希已经把酒瓶打开了，从绘着白色银莲花和金色玫瑰藤蔓的酒瓶里流出了金色的酒水，灌入高脚杯中。乘务员很快就推着银色的餐车过来了，上面是刺鼻的烤肉味，还有葱花的味道。
那是一只壮硕的烤羊腿，显然是刚刚出炉，上面还留着鲜艳欲滴的油。在烤羊腿旁放着锋利的银质餐具，客人可以用小刀把羊肉割成薄片。还有一双筷子，显然是为林小夜准备的。
飞机已经升到了云层的上方，此刻是黑夜，离抵达中国还有五个小时。路维希用随身的小刀把羊腿上的肉割下来，然后大口吃着，随时灌下一口酒。而林小夜吃了几口就没有了心思，他靠着舷窗默默地喝着酒。
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路维希：“话说伊文元帅应该给过你斩鬼刀吧，你的斩鬼刀在哪里？”
路维希摇了摇头说，“他没有给我斩鬼刀，我自己有，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你有师父？”林小夜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路维希讲过他师父的事情。
“我的师父是一个商人吧，实际上是个斩鬼人。他以前可能在组织里面工作，不过后来退休了。他一直是个很和蔼的人。我没有告诉过你吧，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跟着一个流浪汉，那个流浪汉没有教我别的什么东西，只是教我怎么偷东西。那个流浪汉在一次冬天的大雪里死了，那个时候我和他就缩在城市的下水道里。我用他的尸体来挡风……”
“后来呢？”林小夜忍不住问。
“后来我就感冒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牛逼哄哄地完成灵启，所以高烧烧得很严重。我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着火柴看到希望啊，妈妈啊，自怜自艾，一点反抗都没有。我很想活下去，于是我就去偷东西。去药店偷感冒药，吃完之后感觉人好多了，又去另一家商店里面偷面包。结果被抓住了，抓我的人就是我的师父。”路维希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当初那段悲惨岁月的影子，“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是在发烧，而且更严重了，差不多就是回光返照吧。不过幸运的是，发烧刺激了我的身体免疫反应，我的抑制基因就莫名其妙地解除了。然后我就从我的师父那里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跟着他一边做生意，一边当斩鬼人。”
“那你的黑客技术跟谁学的？”林小夜一直以为路维希是出自一个法国的斩鬼人世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因为听上去他那个名字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布里萨克最早是一个贵族的姓氏，因为在法国的卢瓦尔河谷有着一个布里萨克城堡，林小夜曾经在英语课上听到过这个名字，想来路维希拥有这个名字也大概是什么贵族的后代，没想到他的童年比自己还凄惨。
“看我的脸！”路维希用手指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脸，“像我长得这么一张牛逼的脸，这种东西当然都是自学的。”
“我靠！真的假的？”林小夜一脸不相信。
“我自己找了一本书在啃，十一岁的时候就自己编写出了第一个木马程序。”路维希自豪地说。
“那你的斩鬼刀呢，放在那里？”林小夜又把话题扯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个。
路维希抄起手中锋利的小刀再次割下了一片羊腿肉，然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小夜，似乎是在说：“你说呢？”
“该不会，是你割羊腿肉的这把吧？”林小夜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孺子可教也！”路维希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说。
林小夜觉得自己要昏聩过去，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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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夜从床上醒来，路维希还光着双脚踩在沙发上玩着PSP，机舱里充满了暖气，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春衫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两个人悠闲无比仿佛真的是去渡假一般，但是林小夜是从梦里惊醒的，他沉在梦里的时候有一股尖锐的不安，像是噬人毒蛇从身后发起突袭。
天渐渐进入晨曦，实际上黑夜只是一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但是他们正在从西边的时区赶往东边的时区，哪怕时间是静止的，他们也在不断靠近日出的地点。
林小夜感觉自己的睡意已经空了，他摸出了口袋里的东西，戒指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在灯光下闪耀着黑色的光泽。他从自己随身棕色皮箱里面翻出了一个文件袋，是伊文元帅给他的。他已经在翻阅无数遍上面的内容。
“莉亚·威廉，1974年10月15日出生，与1986年检测出HIV阳性，经其监护人同意，被送往一座中国的疗养院静养。1988年后下落不明。”
“罗伯特·麦迪文，1965年出生于美国，‘雷神之矛’斩鬼人，1988年调查一起能子异常事件，此后下落不明。”
“金中勋，1968年出生于韩国，‘雷神之矛’斩鬼人，1988年调查一起能子异常事件，此后下落不明。”
“阿仆拉·瑞汗，1967年出生于印度……”
这样的人物包括照片一共有9份，除了莉亚·威廉，当年有八个人参与了那次任务，除了安娜斯塔莉亚活着回来之外，其他人都仿佛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林小夜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一次齐胜十一人小队的牺牲者，他们在疗养院附近的树林里挖出了不少尸骨，上面流淌着能子，很有可能就是1988年在那次任务中殉职的人员。
但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尽管挖出了牺牲者，但是却没有人提及过这次任务，如果不是林小夜找伊文元帅要这些人的资料，这些人就永远地被埋在了地底下。
就好像……有一只阴影中的手，把1988年那一次任务中，和死去的人相关的记忆全部给抹掉了一般。
林小夜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命运之刻。
这个拥有覆盖实境的能力的石板已经被林小夜摧毁在了百慕大的那个断界当中。
如果是命运之刻的话，它的确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但是林小夜是看过石板上写的东西的，改变命运的时间应该是从1988年，安娜斯塔莉亚从这个疗养院活着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它没有办法覆盖记录的事物以外的实境，所以也不会刻意去抹掉与此相关的记忆。
林小夜把资料袋盖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靠在了沙发垫上。他的头很痛，以前他做过最大的事情就是参加志愿者活动……他在门口发传单。现在他要当一个福尔摩斯，从哪些乱七八糟的线索里找出藏在影子最深处里的人，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一切，等到了中国在说吧。”林小夜靠着巨大的钢化玻璃窗，自言自语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