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主人和新主人聊得热火朝天，灰毛秃驴只好耷拉着耳朵奔进了花丛里，撒开蹄子扑蝶。
刚才还一副狗德行，现在居然学猫咪嬉戏，属四不像的么！
付长生看不下去，默默又扭回头来，问道：“可知这些年来是谁给你送的信？后头这两封，有没有查过来历？”
出山前收到的所有信件，都是通过正规邮驿寄送的匿名信。
出山后收到的那两封信，经的是乞丐或闲帮的手，根本查不出来历。
若素素只能摇头。
送信的神秘人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是敌不是友，还是要想办法揪出来严刑逼问，然后弄死的好。
付长生暗暗记下此事，替若素素续茶，“我看你对那条喰药虫王蛊十分珍视，又说有大效用。是不是和引出藤蛊的方法有关？寒碧洞天连这种异族的独门秘法也会？”
说完忍不住抖了一抖，心道师弟父母取名字取得好有远见，“素素”这种叠字名讳，一听就有种邪门歪道女魔头的即视感。
若素素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垮了小脸，嘟呶道：“目前还是无解。不过我跟在师祖身边十五年，看她弄了不下百种蛊虫做试验，后头几年都是我亲手参与的。至少同类相斥，以蛊治蛊的成功率高达六成是肯定的！只是藤蛊绝无仅有，试无可试，我会继续研究的！”
真是绝世好师祖。
太不怜香惜玉了，教的的东西都这么重口。
付长生默默又抖了抖，略作沉吟道：“其实阿朴的藤蛊之前发作过一次。不过上次只昏睡了两个时辰，这次却始终不见醒来的迹象。还有昨晚藤蛊的异动，是否都和沾了喰药虫王蛊的血有关？”
“长生哥哥，你真细心！”若素素连连点头，“同类相斥嘛，估计是藤蛊排斥异己的本能反应。不至于真的发作，但损耗气血是肯定的。从这点来看，留着喰药虫王蛊，将来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谁是你长生哥哥。
女孩子什么的都这么自来熟吗？
付长生无语，就见若素素用力握了握拳，“现在能就近观察哥哥，对研究解法更有帮助！就算不成功，将来哥哥被藤蛊反噬惨死，我也一定会陪在他身边的！”
拿亲哥哥当试验品合适吗。
这么诅咒亲哥哥不怕被雷劈吗。
付长生望了望朗朗晴空，淡声道：“回客院吧。”
两人一驴，出了凉亭穿过花园，往客院而去。
沿路遇见的下人们无视灰毛秃驴，看着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娇俏玲珑，瞬间点燃了八卦之心，纷纷窃窃私语。
“那就是救了大少爷的少侠？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怪不得听人说救人是用的美人计……”
“俊是俊，可也太俊了！将来得挑什么样的媳妇儿才配得上啊？”
“都说绣花枕头不中用，少侠这般貌美，真有那么大本事救了大少爷？”
……
不明真相的裘家群众逗比属性全开，付长生一脸冷漠，脚步生风。
偏头不见若素素和灰毛秃驴，回头一看，就见若素素正放驴咬人，叉腰娇喝道：“观音菩萨还男生女相呢！观音大士是绣花枕头吗？没真本事吗？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回头我请裘老爷去拜观音庙，叫观音大士普渡你们都上天，去做二郎神身边的狗正合适！”
干得漂亮！
瞧这话说的，怎么那么顺耳！
知己难得啊姑娘！
付长生顿时抛开所有心防，将若素素引为知音，握着她的手沉声道：“阿朴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从今以后，我一定拿你当亲妹妹看待。”
若素素受宠若惊，半天才反应过来，回握他的手含泪道：“长生哥哥！谢谢你！”
两人中间夹着装狗装得心满意足的灰毛秃驴，脚步轻快的并肩远去。
徒留一群或惊慌，或心碎的下人。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纱，洒进一地细碎金芒，满室璀璨，透着春末夏初的微热温暖。
若少朴醒来时，就见窗边美人塌上，付长生和若素素促膝对坐，不知说到什么默契而笑，塌下灰毛秃驴尾巴摇摆，蹭完这个蹭那个，不时嚎一声，又引得付长生和若素素一阵轻笑。
这种闪瞎眼的天伦之乐画面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若少朴闭眼运气一个周天，确定自己神清气爽没有眼花，于是再次缓缓睁开眼，那二人一驴已经齐齐挤在床前。
若素素粉面带泪，付长生俊颜带笑，而灰毛秃驴……不提也罢。
若少朴正半疑惑半戒备的看向若素素，就被付长生提溜起来穿衣洗漱，然后丢进美人塌坐好，又一脚踹飞灰毛秃驴，三人排排坐吃茶果。
付长生将关于裘先梓、若素素、邢常安的前情后事一一表述。
若少朴听完心绪大乱，半晌才震惊道：“师兄，得找裘家要三人份的报酬！”
又内力传音，感动道：“怪我当年太年幼无知，还好师父没拿素素的玉佩，留作了陪葬品，否则哪有今天。他拿我玉佩换路费，肯定是别有深意之举。师父果然心善正直。”
付长生一脸“少年，你重点全错”的表情，内力回音，“闭嘴。”
若素素抱来残影刀，邀功道：“哥哥你看，以后不用再遮掩残影的真身啦！这中段型，放眼江湖绿林，原先也就我和我师祖二人识得，现在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不用再担心有人识破而窥伺。”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这么容易就升级成功合理吗。
“合理。”若素素歪头道：“因为连我师祖都查不出终段型是什么模样、怎么养成。只知道传说残影的最终形态，能劈山砍海、斩天断地。”
鬼才信。
真有这么牛，身为此刀旧主的古老魔教教主，当年也不会带领全教彻底狗带了。
若少朴懒得纠结此事，挪挪位置避开晒人的日光，瞥一眼日头忽觉不对：“我昏睡了多久？”
付长生无奈道：“五天。”
直接把钱文盛下葬的日子睡过去了。
想到那个盗钱文盛墓的备用计划，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决定改变着手点，心有灵犀的一同看向若素素。
他们所推断的两大怀疑对象：寒碧洞天、暗药士，这回全让若素素沾上了。
付长生低声说了一遍钱文盛之死的前因后果。
若素素兴奋道：“密室杀人这么厉害！”
若少朴一脸“妹妹，你放错重点了”的表情，指了指她发间绳玲，“你的黑铃既然能探毒、逼毒，能不能探出钱胖子的头颅内是否有毒针？”
付长生颔首，帮着掰正若素素的思路，“我们分析出的那种毒针，你有没有头绪？”
“寒碧洞天当然能制得出来。不过门规有严格规定，凡是购买剧毒的买家，是要把祖宗十八代往上都查个一清二楚的，绝不会涉足江湖纠葛。”若素素傲娇完毕，呲牙道：“要说是从暗药士那老鬼手中卖出去的，我一百个相信！那老鬼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到处添乱还事不关己的搅屎棍！”
怀疑范围再次缩小。
但如果真和暗药士有关，就更令人头疼了。
好在不用再费力往钱文盛脑袋上动刀子，有了若素素的绳玲，想来钱家会愿意再次开棺验尸。
三人商定好细节，收拾好东西牵上灰毛秃驴，走了个亲切慰问正卧床静养的裘先梓的过场，然后毫不客气的狠敲了裘老爷一笔丰厚报酬，在裘家满门逗比的欢送中，潇洒离去。
一行人回到汀州城时，尚未到闭坊时间。
若少朴和付长生一商量，决定让若素素先去刑家安置。
无名书斋节俭得连张床都没有，师兄弟两平时不是睡书架顶就是睡柜台下，只好让若素素暂住刑家，顺便看望一下无辜被虐的邢常安，代表师兄弟两致以万分歉意。
若素素骑驴往刑家而去。
若少朴和付长生则往归去来当铺而去。
照风俗，钱文盛下葬入祖坟时，还有一堆规矩排场要做，钱家的主子们需全员在场。
冒然围观别人家祖坟的事还是别做的好。
二人打算先去找相熟的伙计，打探打探钱家行程。
不想半路就看见那伙计行走如风，两只大袖子甩得跟唱大戏似的，表情神神叨叨，不停的四处张望，怎么看怎么像有病。
二人险些控制不住调头就走，伙计已经发现熟人，袍袖鼓风的飞扑上来，“二位小爷这几天去了哪里？！我日夜苦寻，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若少朴推开伙计涕泪横流的脸，“要优雅，不要嚎。”
付长生抬脚就踹，“好好说话。”
伙计忙乖乖站好，一脸神秘地往街边醉八仙酒楼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二位小爷请跟我来，我有重要事情请教！”
说完当先进了醉八仙，抓着跑堂交待道：“来个雅间，要即偏僻又安静的位置。”
雅间这么豪，不去对不起天地良心。
若少朴和付长生朗声加了一句，“再来一桌上等酒菜。”
跑堂高声应“好嘞”。
伙计顿时肉疼，哭着陪吃陪喝，吃够了本才一脸凝重的进入正题，“二位小爷，还记不记得半个多月前典当给我们东家的那一包袱东西？”
一包袱关帝像。
是干翻虎贲寨后顺来的。
若少朴和付长生心头微动，正色看向伙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和钱胖子的死有关系？”
伙计嘴角紧抿，默然而郑重的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