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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规矩方圆(3)

最后一种性格是率直无礼。孔子论人固然重视他的真诚情感显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赞成一个人不分具体时间地点,不加节制地去陈述自己的看法。也就是说,直率也是需要一定限度的,否则便成了随意议论别人的是非了。这样自然会在人与人之间制造隔阂,违背仁义的德行要求。因为万物各正性命,各有存在之理,谁的道理即使正确也不可随意强加于人。中国历史上有许多人以忠臣直谏著称。他们的命运不一而足:比干进谏被挖了心,伍子胥则干脆被赐死了,可魏徴却因此成就了一世英名。从维护道义的角度来说,他们都没错。但就行为节制而言,还不够中和的德行,缺少礼法的合理精神。相反诸葛亮就做的很典范,既真诚敢言,又恪守礼法。所以他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孔子以为以上四种性格都需要节制,否则便会流于偏失。

与人为善就是在完善自己

【原文】

【1.13】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学而第一》)

【注释】

①因:指亲近,体贴。

【译文】

有子说:讲信用合乎道义,那么信约诺言才能实践、兑现。恭敬之心近乎礼法,则可以远离耻辱。能够善待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人也是值得宗法敬重的。”

上文中的有子指孔子的弟子有若。有若讲这番话的主要目的是探讨现实生活中有关做人的一些具体方式问题。

在孔子眼里,每个人做人都应当成就人之为人的道德品格——仁德。这是为人应当自觉承担的责任。这种责任体现在对家庭、对社会,乃至对自然万物的合理关爱上。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实现天人合一、自由贯通的和谐境界。但就每个人来说,由于个人先天性格、气质、才能和后天成长的机遇不同,因而在自觉体悟仁德的过程中自然会出现程度上的差异。我们在生活中总会接触到各种智慧程度不同的人。有时面对同一个问题会产生多种不同的理解方式,并且难于沟通,就源于此种程度上的差异。因此孔子谈人,既指出为人应当做什么,标明做人的方向,又反对一刀切,强调根据现实具体的人生条件来设计个人的现实行为,充分肯定人们现实中向善行为的价值意义。这样人生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

有若显然继承了孔子的这一思想传统。所以他看人并不是挑剔别人性格中偏离理想人格的那一面,而是看人们在成仁向善的过程中修养确立的一面。通俗讲就是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而不是只看别人的短处。这是与人沟通、善于处世,进而达到仁民爱物的思想境界的一种表现,也是现实做人的一种艺术。

以这种眼光来看,有若认为,为人谦敬、守信,乃至护短徇私这三种德行都有近乎仁德之处。就守信而言,它本身也有合不合乎义的问题。盲目守信就颇为不值。

据《史记》记载,古代一个叫尾生的男子与一个女子在桥下约会,尾生先到了,在那里等。结果女子没等到,却把洪水等来了。水位越来越高,久久不去。尾生为了不失信于人,便抱着桥柱子继续等,直到最后被活活淹死。姑且不论那个女子的问题,单就尾生个人的做法就不大上路。实在就是愚钝的可以。这固然倒是守信了,但并不合乎道义。死的冤枉!不过有若看重他的却是心地坦诚,行动刚毅的一面,并没有一概否定他。

就恭敬而言,本来也是需要一定节制的。一味恭敬别人自然会丧失自己的原则立场,陷入自相矛盾之中。古人讲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道理。都是家里人,这个要恭敬,那个也要同情,是是非非哪里说得清楚呀,于是只好逃掉算了。但有若认为恭敬之心起码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是相互理解和沟通的基础,不至于像那些狂妄自大的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动不动就自取其辱,所以也还不错。

最后说到徇私护短。所谓徇私护短就是向着家里人说话,善待亲人的意思。这是现代法制所要大力剔除的内容。究其根本就在于,这种任人唯亲的亲情观念的极端化,使人始终无法超越狭隘的个体生活而处于一种动物本能欲望之中,无法实现和外界自由平等地沟通、和谐地相处,因而也就无法完成人之为人的人生使命——成仁。因为人的意义与价值从根本上讲是在他的社会群体中显现出来的。但是有若认为,即便如此,徇私护短还是体现了一种仁爱之情,值得为他人效法。由此可见其心胸开阔之处。

有若在这里为我们提供的是一个为人处世看问题的视角——真正仁者的境界往往在于善与人同。这个“同”就是指做人成就仁德的大方向上的相同。在此基础上,用发展的眼光对待事物的现实与未来,来具体审视万物的发展变化,求同存异。这也是使自己获得自由,成就人生理想的必由之路!

同情别人等于关爱自己

【原文】

【9.10】子见齐衰①者,冕②衣裳者与瞽③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子罕第九》)

【7.9】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述而第七》)

【注释】

①齐衰:古代用麻布做的丧服。②冕:指冠,大夫之服。③瞽:指盲。

【译文】

孔子看见披麻戴孝的人、身着官服的人以及盲人后,即便对方年少,也必定起立让座;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必定加快脚步,以示敬意。

孔子为丧家主持礼仪前,需要进餐。他既不能不吃,否则无法主持礼仪,也不能一心吃饱而忽视丧家的哀痛之情。

在上文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很关注周围人们的生活,并以一颗关爱与恭敬之心来对待别人。遇见有人处于丧礼之中,他便从内心体谅他的哀痛,时时处处为对方着想,就是连吃饭也无法吃饱,因为体谅对方处于哀痛之中,自己心情也不好受,哪里还有心思吃饱呢。见到地位高的人,他便极力尽到应当的礼数,以示恭敬。遇见盲人则体恤其残疾之身,设身处地为他忧虑,替他着想。

孔子这种体贴他人,尊重他人的做法充分表现了他积极承担人生社会责任的高贵品格,表现了他积极成就人之为人的仁爱之德的人生教养与人生智慧,可以作为当代人的都市生存哲学。

我们前面讲过,孔子认为成人的经历便是一个人道德修养教化的历程,不如此,不足以称其为人。而所谓道德教养就是要逐步建立人与人之间,人与万物之间的那种相互贯通的理解、尊重与关爱。教养的过程也就是人自知、知人、知物,进而明确自己行为的界限的过程。

与此相反,现代一些人在生活中往往暴露出人生教养的不足;一方面他们不断地大声疾呼需要理解、尊重和爱护;另一方面他们又在不断维护自己的私利的同时,侵袭他人和自然的领地,人为地制造着种种对立、隔阂。结果只能是恶性循环,越来越糟!

夏夜里,马路歌手们声嘶力竭地呼唤着真爱,沉醉于自己制造的噪音之中却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公交车上,面对羸弱的老人和孩子,他们置若罔闻,脏话连篇,内容却是大侃世风日下;平日里,他们可以感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真到了需要见义勇为的时刻,自己却又明哲保身了。这是一群无怨无悔地为着个人权利而奔走呼号的自私自利的人,这是一群只重权利而漠视责任与义务的人。

孔子的思想是一种广博仁爱的思想,他总是把个人行为放置在更广泛的群体中去考量,然后再反观个人的行为,为其指明出路。从现代社会学角度来看,任何个人的行为都会施加于其他社会成员,经过叠加或者削弱又落实到个人身上,这种个人行为的连锁效应会在社会群体中不断放大,这就是人类行为的“蝴蝶效应”的具体表现之一。

孔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于是把“成就他人”看成成就自己的前提,试想,如果每个人都把成就他人作为成就自己的前提,那么这个社会将会多么和谐安定。

也许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回视一下孔子的思想,就会获得更深刻的人生启示:人是在成就他人、成就万物的基础上来成就自己,来完成人之为人的人生使命的。而对这一点的认识必定要经过生活的教养历程,教养的意义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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