耑朱和青沁两人终于要在擂台上决一胜负了,她们俩人很相似,年龄相仿,大贵族出身,又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母亲友都对她们寄予厚望,后来又同时拜入同一个师门,两人常常被放在一起比较,要说两人暗中没有较劲那不现实,但要说两人是死对头也不至于。这样的两个人都想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都想在这最后的擂台上赢得胜利,也都想在这最后的时刻给这段亦敌亦友的关系做个小结。
耑朱不仅邀请了五月还邀请了叔氐,这两个人也都来了,五月来得早就在昆吾学院里玩,叔氐是决战当天早上赶到的,时间还早叔氐打发走身边所有的人,独自来到阳山脚下的残石旁,五月正躺在石头上睡觉。
叔氐轻手轻脚地走到五月身边,五月听到脚步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此时第一缕阳光正好冲破迷雾照进山林里,五月回头就看见了阳光下的叔氐,问道:
“叔氐,你怎么来了?”
叔氐也看着阳光下的五月,说道:
“我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这里,只是从来没有走近过……”
叔氐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如果……如果我早一点走近你,是不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五月歪着头看着叔氐,叔氐难得脱下他那件沉闷的玄青色长袍,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暖暖的阳光照在叔氐身上,让五月觉得叔氐也是暖暖的,叔氐又问道:
“你们的婚期定了吗?”
“还没有,过几年吧。”
叔氐抿了一下嘴唇问道:
“你喜欢他吗?”
五月觉得叔氐是在问她喜不喜欢奎参,她当然是喜欢的,但是她却并没有脱口而出,她觉得叔氐问得这么郑重其事一定是因为对奎参的这种喜欢不同于对赫禺、姝纤的喜欢,她还是分不太清楚喜欢和喜欢的不同。五月认真地想了想,奎参总是拿好吃的给她,给她做好看的新衣服,带着她玩,抱着她的时候也很温暖,被奎参亲吻的时候也觉得很甜蜜,于是五月肯定地道:
“喜欢!”
叔氐苦涩地笑了笑,看着浓雾渐渐散去露出真实面貌的山陵,说道:
“你一定要幸福啊。”
五月点点头道:
“嗯,我每天都觉得很开心啊。”
叔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对五月道:
“走吧,我们去广场吧,比武快开始了。”
两人来到昆吾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叔氐坐到了天极老翁旁边,五月被慕衍叫过去一起坐了,五月刚坐下慕衍就殷勤地拿水果给五月,说道:
“五月姐姐,你是不是要跟耑朱姨一起去北荒看五色光啊?”
五月咬了一口水果,道:
“是啊,不过不去北荒,北荒太难去了,我们去东海,东海里有一座岛叫凶丘,在很北边,师父说他就是在那里看到五色光的。”
慕衍立即抱住五月的胳膊,道:
“五月姐姐,你也带我去吧。”
“你有时间吗?我们过两天就出发,你还没放假,还要参加考试呢。”
“哎呀,考什么试呀,有这么好玩的事考试什么的才不重要呢,你就带我去吧,我好想去的,好不好嘛?”
慕衍缠着五月撒娇,五月想了想觉得考试确实不重要,于是就同意了,慕衍又拿了好多吃的给五月,说道:
“五月姐姐你真好,你比耑朱姨要通情达理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走提前告诉我,我溜出去等你们,还有啊,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耑朱姨,不然我就去不成了。”
“好,放心吧。”
慕衍很开心,手里的果子两口就吃完了。擂台上一男一女正进行着三、四名的比试,一位老师看了一会儿摇着头道:
“这届学生真是阴盛阳衰啊。”
果然话说完没多久男生就被女生打下了擂台,如此一来进入四强的唯一一位男学生也输了,这届的前三名都是女生,可不是阴盛阳衰嘛。
耑朱和青沁走上擂台,两人互相行过礼,耑朱先出招攻了过去,青沁接招两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慕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唅在嘴里硬是没时间咽下去,生怕错过台上的精彩瞬间。慕衍看得累了眨眨眼睛,注意力分散以后意识到嘴里还有果子,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身子偏向五月眼睛仍不离擂台,问道:
“五月姐姐,你看她们谁会赢啊?”
五月认真地吃着坚果,听慕衍问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台上的比武,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
“不知道。”
五月放下手中的果子紧盯着台上,青沁占据上风,步步紧逼,耑朱不甘示弱,顽强防守,眼看着耑朱被逼到了角落,再后退一步就会跌下擂台,耑朱奋力一搏,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青沁身后,青沁一剑扑空迅速转身却正面迎上耑朱的掌力,躲闪已是不及只能硬接了下来。
青沁站在擂台边缘退无可退,不能借着后退抵消一点掌力,可谓实打实地接了耑朱一掌,青沁支持不住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若是青沁站不起来这场比武就是耑朱赢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青沁正好背对着五月,五月紧紧地盯着青沁一起一伏的背影。
突然,青沁一跃而起扑向耑朱,耑朱吓了一跳连忙招架,不成想青沁这一剑却是凶狠至极,直接把耑朱的剑削断了,锋利的剑锋划破了耑朱的脖子,还没等耑朱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青沁又是一剑刺来,竟是下了杀招。五月一直盯着青沁,见青沁这个样子立即凝风为绳绑住了她,另一个盯着青沁的叔氐也掠上擂台护着耑朱下来。
五月拉着绳子的一端控制着青沁不让她乱动伤人,但碍于青沁的身份她也不大敢使劲,青沁发起狂来挣脱了绳索,五月的绳子脱了手还被她带得摔倒在地上。五月此时也没心思管台上的事,露水把地面露湿了都没干,五月摔倒衣服上沾满了泥巴,她爬起来尽心疼孤雨给她做的新衣服了。
尹邑和釉橘同时跳上擂台,尹邑接过五月的绳子三下两下制住了青沁,釉橘掰开青沁的嘴喂了她两颗镇魂丹。吃了两颗镇魂丹的青沁慢慢安静下来,尹邑还是不放心,说道:
“釉橘,迷晕她。”
釉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这下青沁总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参加比武的两人一个崴了脚一个昏了过去,比试自然进行不下去了,学生们也都散了。叔氐把耑朱送回屋,又找来大夫给她看脚,都忙完了他才在耑朱的床边坐下,道:
“大夫说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我没事的,只是不知道青沁怎么样了?”
“她昏过去了,尹邑长老会照看她的,你不用担心。”
耑朱低头想了一下问道:
“青沁为什么要修炼禁忌之术呢?师父那么厉害,我们连皮毛都没学到,为什么不跟着师父好好学呢?”
“因为你很厉害啊,她大概不想输吧。”
“才不是呢,青沁比我厉害多了,我就是不想输得太难看所以才拼命练功的……”
叔氐摸摸耑朱的头,安慰道: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又那么努力,所以才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耑朱皱着脸很难过,叔氐道:
“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在自责些什么?她作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与别人无干。”
“那你说青沁会变成什么样呢?会不会跟丹鸣还有先龙王……”
耑朱看见叔氐脸上闪过的一抹苦涩赶紧住了口,叔氐道:
“我也不知道,要看她自己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好好养伤,不是说还要跟五月一起去凶丘看五色光吗?”
“是呀,可是现在我受伤,要耽误不少时间。”
“小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你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去做,安心养伤就是了。”
耑朱点点头,叔氐沉默了一会儿握住耑朱的手,说道:
“耑朱,我今天见了五月,也确认了她的心意,我已经死心了,只是……千头万绪,我现在还不能回应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耑朱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拼命地点头,道:
“我等你,多久我都等你。”
叔氐轻声道:
“谢谢你,你好好休息,族中事多我要回去了。”
耑朱赶紧拉住叔氐道:
“你再陪我一会儿吧,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不好?”
叔氐于是重新坐下来,道:
“好,你睡吧。”
耑朱甜甜地笑着躺进被窝里,叔氐帮耑朱盖好被子看着耑朱睡着了才走,等耑朱醒来看见枕边叔氐留下的玉佩,心里一甜拿起玉佩痴痴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贴身收好了。
耑朱的脚伤养好后就跟五月一起出发去凶丘了,她们计划先去坎城接尺枢然后再北上去钟山,到了钟山再想办法去凶丘,紫微山人说从钟山可以飞过大海到达凶丘。她们两人走出昆吾学院大门没多久慕衍就窜了出来,死皮赖脸地要跟着,耑朱拗不过只得让他跟着,到了坎城耑朱想先去青沁家看她,其余人就在斗六家等她。
青沁的母亲出来见了耑朱,她拉着耑朱说道:
“耑朱姑娘来了,实在抱歉,本应是我们去侯府登门请罪的,只是青沁这孩子不大好,难为你不计前嫌还想着她。”
“夫人别这么说,这不是青沁的本心,我不怪她的。”
“谢谢你的体谅,你能这么想青沁知道了心里也会宽慰些的。”
“青沁她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青沁的母亲抹了抹眼泪,摇摇头道:
“前几日还有清醒的时候,这两日便谁都不认了,去送饭的人都被她伤了好几个,该想的办法都想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夫人您别放弃,说不定还有其他法子呢。”
“哪还有什么法子,若是有法子,老龙王又怎么会自尽?只是我们心软,明知没法子但就是下不了手让她早些去了,青沁这孩子就是太好强了……”
青沁的母亲又抹泪,耑朱在一旁安慰着她,哭了一会儿青沁的母亲擦擦眼泪叫人拿了青沁的配剑过来,她双手捧着青沁的剑对耑朱说道:
“青沁斩断了你的配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念着这件事,她的配剑虽谈不上最好,但也出自名家之手,是祖辈上传下来的宝剑,你千万要收下它,全了青沁对你的歉意,也全了她最后的心愿。”
耑朱接过剑,道:
“夫人,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使用它,定不辜负青沁的心意。”
从青沁家出来耑朱的心情很低落,到斗六家里大家安慰了一番才渐渐好起来,慕衍见到火鸟异常兴奋,吱吱哇哇地一直围着火鸟转,激动地道:
“早就听说合虚山上的火鸟,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够威风,太好啦!”
这剩下的一整天慕衍都缠着火鸟,第二天五月、耑朱、慕衍、尺枢一起出发往钟山去了,火鸟则回了合虚山。五月他们边走边玩向钟山前进,钟山是一道分界线,过去就是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北荒,钟山脚下有龙族的一支军队驻守,主要是监视边境防止敌人从北荒侵入,当然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五月他们到了钟山询问了当地的指挥官闻鬲如何去凶丘,闻鬲说如果天气很冷这片海域可能会结冰,从冰上可以直接走到海中的一个小岛,再从小岛往北飞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凶丘了,如果想去看五色光,最好是到凶丘的北端,那里在这个时节一天有八、九个时辰都是黑夜,看到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他还说看今年的情况十有八九海面会结冰,建议他们再等半个月,军中有多余的帐篷可以借给他们,食物也不用担心,军中储备充足养活他们月余不成问题。五月他们接受了闻鬲的建议在驻地附近住了下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有些早又特别的冷,不到半个月海面就冻住了,不过风雪交加五月他们没办法出门,等雪过天晴以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闻鬲给他们准备了干粮,嘱咐他们多加小心。
五月他们花了整整一天走过了结冰的海面,在海中的小岛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们便飞去了凶丘,凶丘从南到北要翻过一座山,此时的太阳升起得晚落下得又早,天气寒冷,太阳像是个装饰品,感觉发不出一丝热量。山倒是不高只是让尺枢和慕衍顶着北风飞过去还是太难为他们,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趁着短暂的白天爬过去。
五月一直照顾着尺枢,耑朱也引导着慕衍,旅程之初慕衍就改了对五月的称呼,跟着尺枢叫五月姑姑,尺枢也跟着慕衍叫耑朱表姨,此时累得走不动了的尺枢说道:
“五月姑姑,我走不动了,我今天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五月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便说道:
“那我们今天就不走了,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慕衍跌坐在雪地里,说道:
“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也走不动了。”
耑朱看了一眼山顶道:
“我们明天应该可以翻过这座山,到了半山腰,你们两个要是觉得可以飞下去的话我们就飞下去,现在你们两个待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跑,我跟五月去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
慕衍有气无力地道:
“你们放心去吧,我们就算是想跑也没力气啊。”
五月和耑朱离开以后,慕衍靠在一棵树上道:
“唉,没想到看个五色光还要受这份罪,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尺枢道:
“我师祖看过,就是他说给五月姑姑听,然后五月姑姑才想来看的。”
“那紫微山人怎么说的?好看吗?”
“师祖说那光芒就像天幕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绚丽夺目、特别值得一看。”
“真的呀?那我可要亲眼看看是怎样的夺目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他们顺利地翻过了雪山,又往前走了两天他们找到了一座林中小屋,慕衍激动地边跑边叫道:
“这就是闻鬲说的猎人的小屋吧,太好了!晚上睡觉终于有个顶了。”
慕衍不客气地推开门跑了进去,尺枢紧随其后,屋子虽不大但设施还算完整,除了窗户有些漏风外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闻鬲说这附近的水底有一个水族城市,城里的人会来岛上打猎,所以建了这个小屋。大家坐在席子上休息了一会儿,耑朱就给大家分配任务:
“我和尺枢打扫屋子,我们要在这里住半个月呢,五月你在附近查探一下,慕衍你去外面捡些柴禾干草回来,把火盆点起来屋子里会暖和一点。”
大家听了各自行动起来,五月在屋子周围逛了逛,后来走到凶丘最北部的悬崖边坐了一会儿,慕衍在厚厚的积雪里找不到足够的柴禾,索性砍倒了一棵树劈成柴禾搬进了屋,耑朱扯了些席子底下的干草把漏风的窗户给封严实了,尺枢忙着打扫然后和慕衍一起把火盆点了起来,这样一来屋子里就暖和多了,五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只兔子,晚餐也有了。
吃饱喝足他们就跟着五月来到悬崖边静静等待着五色光,不过今日他们的运气似乎不大好,等到后半夜也没见到五色光,最后只得回去睡觉了。到了第二天晚上,天边首先出现了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潇洒的将黑夜的天空当成画布,以最得意的画笔尽情地涂抹着自己的心情,变幻莫测,如梦如幻,接着又出现了蓝色和紫色的光芒,这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让天空更显绚烂,最后红色的光芒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天而降,几人看得如痴如醉忘记了时间……
接下来的十多天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悬崖边看五色光,有时能看到有时看不到,玩够了他们才原路返回,回到驻地后慕衍跟闻鬲说起这一路的见闻,闻鬲惊叹连连直说他们幸运,说他去过好多次都没看到过红色的光,慕衍听了特别得意,这下回去又可以到处炫耀一番了。
在钟山驻地躲过了一场暴雪,五月几人就启程回去了,耑朱和慕衍先回了昆吾学院,五月和尺枢回了合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