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里狂风不断,哭声不断。柳燚看见在手电光的照射中,不远处的松树下坐着一位红衣女子。朦胧之中,只见那女子长发披肩,脸蛋消瘦。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向胜刀把电筒光照向女子,只见那女子在白光光里慢慢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柳燚差点叫出声来,因为那张脸正是叶潇潇的脸,是见过了无数次,令他朝思暮想的脸。柳燚失声喊道:“是你吗?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怜惜的看着她,心中却像刀在割。想跑过去将她抱住,听她倾诉委屈。可是向胜刀将他拽住,“不要过去,她不是你的那个叶潇潇,她是梦魔。”
柳燚一怔,喃喃地叨念:“梦魔,梦魔…..”
向胜刀高声呵斥:“梦魔,你为祸人间,伤害了不计其数的无辜之人,贫道不才,今天务必要将你除去。”梦魔忽然又哭了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身的红妆变成碧绿,脸蛋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这张脸柳燚也非常熟悉,因为这几天夜晚,他经常在梦里遇见过。
见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柳燚有些心软,“老向,要不就算了吧,我看她不像坏人。”向胜刀说:“降妖除魔不能心慈手软。”将罗盘反射的光照向梦魔,梦魔站起身,那身绿色的古装在反光的体慢慢发生了变化,梦魔紧紧地将向胜刀抱住,向胜刀意乱情迷,他身体中坚强的意识正在被她一点点吸走,可是他就是舍不得挣扎逃开。
柳燚见势不妙,此时救向胜刀要紧,也不管什么慈悲、好心了。大喝一声,右手斜指天空,左掌竖于胸前,快速念诵咒语,随着一阵阵模糊不清的“电雷斩煞神”口诀响起,漆黑的夜空里忽然雷声大作,“刺啦”降下一道闪电,击中梦魔身体。梦魔受击,慌忙放开了向胜刀,惊恐地看着柳燚,一时不敢靠近。
自从在黄土村降服旱魃后,柳燚再也没有使用过此法术,但他常常依照奶奶留下的书籍比划练习,此时突然使出来,威力更胜往昔。
眼见一击奏效,柳燚不为己甚,就不再追击,只过去扶起向胜刀,“大师兄,你怎样了?”
向胜刀精神萎靡,但眼神中显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梦魔。听见柳燚叫他,才反应过来,暗叫惭愧。
“我…我没事,没想到师弟真的会打雷闪电的法术,以往听你说起,我还以为你吹牛呢。”
柳燚道:“这梦魔将你我都害得好苦,待我再降下一道闪电将她劈死。”
向胜刀摇头,“师弟,不可,她是这松林中的精灵,如果杀了她,松林将会枯萎,南岛市将会迎来灾难。咋们五行一门也将不复存在。”
柳燚暗自奇怪,先前向胜刀还信誓旦旦地说“斩妖除魔不能心慈手软,怎么与那女子接吻之后竟然慈悲起来,难道这女子一吻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向胜刀既然如此说,柳燚也不再与那女子为难,淡淡地说:“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精,往后我们不侵犯你的地界,你也不要出来害人。否则的话,别怪我雷电无情。”
梦魔似懂非懂,整理了一下秀发,消失在黑暗之中。那些仿佛具有生命的青藤在梦魔消失后,也失去了活力,蔓延在林中不再张牙舞爪。
柳燚扶起手脚发软的向胜刀,打着手电筒,一步步挨出树林。刚刚翻出围墙来,赫然看见凄清的月光下,荒凉的树林边站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二人见了此人,吓得不轻,齐声叫了句“师父。”
看林老人哼了一声,“两个小子,真是好大胆,跟我来。”说着转身朝木屋走去。
向、柳二人忐忑不安的跟在身后,听闻师父将这松林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自己师兄二人偷入松林,已犯了师门大忌,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惩罚。
看林老人信步走进石屋,背对着二人,大声呵斥道:“给我跪下。”
向、柳二人慌忙跪倒,大气也不敢喘。
“你们拜我为师那天,我就说过,五行门的毕生宗旨是以保护松林为己任,你们二人今夜作为可符合我五行门的宗旨?”
向胜刀低头道:“禀师父,此事皆由弟子任性胡闹而起,与柳燚师弟没半点关系,请师父只责罚弟子一人。”
看林老人又哼了一声,“讲义气么,谁是谁非,为师心中自有定数,柳燚,我且问你,你那呼雷唤电的法术是从何处学来?”
柳燚道:“禀师父,此法术是由弟子奶奶传授。今晚偷入松林皆因弟子意乱情迷之际,被梦魔所扰,师兄见我痛苦,便出手降服梦魔,师父要罚就请罚我好了。”接着又将当年在黄土村收服旱魃,从奶奶留下的巨石遗刻上学得法术之事说了。
看林老人听得直摇头,“呼雷唤电,实是逆天所谓为,而且这法术并不是你奶奶亲传,许多要诀,她也不甚清楚,只知其表,不知其质,虽然施展出来威力惊人,但对你却大大有害,这两次施展已经折损你整整三十年阳寿,你可知晓?”
柳燚大吃一惊,“师父,弟子不知,请求师父传授解救之法。”
看林老人语气转柔:“逆天而为,难呐,难呐。往后万不可再使用此术了。”
向胜刀也吃惊不少,不断磕头道:“请求师父传授师弟续命之法。”
看林老人道:“看林家族虽会法术,却不是神仙,焉有续命之法,天意如此,你门也不必再耿耿于怀,大丈夫只需胸怀大志,于国于民有利,就算立即就死也该无憾了,若是终身碌碌无为,即便长命百岁又有何意义。”说完抬头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呆呆地出神,显然是再回味自己这一身,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却什么建树也没有。
柳燚黯然道:“是,多谢师父教导。”向胜刀见师父出神,便也呆呆地望着黑漆漆的松树林,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梦魔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看林老人继续道:“也罢,今晚你们既是无心之过,为师也不来惩罚你们,只是今晚之事万万不可再向第四人提起,你们去吧!”
二人仓惶退出木屋。回到宿舍时已是黎明时分,向胜刀脱去布鞋,一入寝室便盘膝而坐,继续打坐。柳燚则睡意全无,信步往平常锻炼的小道上行去,小道尽头是海边悬崖。与叶潇潇热恋时经常坐在崖边看海。柳燚不愿去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但印入眼帘的一草一木均是曾经和她一起看过的风景,触景生情,让他不得不揪心。
不多时来到悬崖边上,遥遥看见悬崖边上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发飘飘,身材婀娜,正是让他刻骨铭心却又痛不欲生的叶潇潇。
柳燚缓缓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叶潇潇回过头来,递给他一张银行卡,淡淡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这卡里有两万块钱,是这一年以来,你给我交的学费和生活费,无论如何,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柳燚如被电击,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去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哪里弄来的钱已经不重要,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这点钱远远不够,但我目前只能弄到这么多,往后我会慢慢再还你的。”
此时此刻,柳燚如坠冰窟,心凉到了极点,并不接卡,颤抖着说:“那…那也不用了,往后祝你幸福。”
叶潇潇微微一笑,温柔地说:“愿有人告你夜以深,愿有人问你粥可温,往后余生,各自珍重。”柳燚强忍着悲痛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直至消失在叶潇潇目光尽头,这才展开所学轻功发足狂奔。一滴眼泪随之飘落,与腥咸的海浪一起漂泊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