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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秘密是什么

盛夏的中午真是闷热难耐。斑比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中的他被一只庞然大物追着跑。这只庞然大物全身都是长长的黑毛,牙齿尖利,不断地发出嘶吼,发出极其难闻的气味,一次次地向斑比冲过来。斑比急促地逃开……斑比跑着跑着,被一根树枝绊倒……他一惊,从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窝棚里,窝棚将阳光几乎都遮住了,里面暗暗的。这个窝棚就是他和妈妈的家。这个家小小的,深深地藏在森林幽静的一角。不远处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贯穿着整个森林。妈妈将家安在这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条小路,只要认得这条小路,就一定能回到家。更重要的是,这条小路还通向草地。窝棚是由茱萸、榛木和荆豆等草木的树枝天然围成。这些树枝不太高,所以窝棚也不太高,妈妈在里面要微微地曲着腿,要不然头就顶到窝棚顶了。当然,斑比还小,能完全在里面站立。斑比在这里出生,这是他熟悉的第一个地方。每次从外面回到这个地方,斑比都感觉到安稳。但是此时此刻,斑比却发现这个地方是这样的闷热,空气似乎是跟这个地方隔绝了,一丝都透不进来。这里像是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笼子,斑比感到很窒息。同时,他还在为刚才的梦耿耿于怀。实话说,一个孩子也实在是不该做这么恐惧的梦。妈妈多次拒绝回答斑比的问题,就是为了不让斑比做这样的梦。但是,到目前为止还不被斑比所知晓的秘密,就像一个幽灵般,在森林里发散着可怕的气息,你看不到它,但只要你身处森林中,你就能感觉到它。这个秘密还像一根尖锐的刺,斑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碰到它。

更让斑比郁闷的是,似乎很多动物都知道这个巨大的秘密,唯独他不知道。

斑比的妈妈刚刚在午睡,她感觉到斑比打了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昏暗中,她看到斑比站了起来,有点烦躁地抖动着身体。

她温和地说:“斑比,你怎么了?”

斑比说:“妈妈,您也醒了吗?这里太热了。”

妈妈说:“这会儿太阳就在我们的头顶,这几天是夏季最热的几天,所以你会觉得热。”

斑比说:“妈妈,我们去草地吧。那里一定有很大的风,还有很多青草,还有我的朋友蝴蝶……”

“现在么?”妈妈的声音有点颤抖。

“现在不可以吗?”斑比问。

妈妈坚决地说:“是的。”

斑比问:“为什么?”

妈妈犹豫着,迟迟没有回答。

在沉默中,斑比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气息,恐怖的、让人窒息的气息。

妈妈想了好久,她回忆起当她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也像斑比一样对草地有无限的向往。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斑比,你现在还小……作为一个小孩子,你不用知道太多。总之,我们现在不能去草地。”

斑比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呢?”

“清晨,或者傍晚,”妈妈继续说,“夜晚也行。”

斑比追问道:“为什么?”

具有一定智慧的小鹿妈妈再次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她确定现在不是说出某些事情的最好时机,所以,她缓缓地说:“你再大一点的时候就会知道。”

斑比又问:“是只有我们不能白天到草地上去吗?蝴蝶和蚱蜢也不可以吗?”

“除了我们还有很多动物也不能,而蝴蝶和蚱蜢是可以的。”她想了一下,继续说,“但是蝴蝶和蚱蜢也不是很喜欢白天的时候去。”

斑比又想多问一个“为什么”,但是他似乎已经知道妈妈不会回答的,所以停住了。他想了想,又问:“我们鹿是永远都不能白天到草地上去吗?从来就没有一只去过吗?”

妈妈想了一会,慢慢地说:“哦,当然也有例外……但是你知道,例外的情况都是迫不得已才会发生的。”

斑比问:“什么是‘迫不得已’?”

“不得不去做,”妈妈迟疑着,“不得不去做,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的,可能……可能会受到伤害。”说完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斑比还是不太明白:“那什么时候是‘迫不得已’的时候?”

“往往是其他的地方没有食物,我们鹿饿得太厉害了——一般都是这样的时候。当然,也有另外的情况。”

妈妈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在白天……到草地上去,必须非常非常小心……”

“要不然就会受到‘伤害’。”斑比接着说。妈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就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对斑比说得太多了,隐隐有些担心。但是从斑比的表现来看,他并未受到极大的震动,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能理解一点点了。就这样吧,一点点地告诉他,他会一点点地接受的。妈妈在心里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满意。

窝棚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外面山鸡的叫嚷声和松鸦时不时的吵闹声,偶尔能听到风吹拂树叶而响起的沙沙声,除此之外,整个森林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妈妈郑重地对斑比说:“所以,你明白了,我们鹿只有在清晨、傍晚和晚上的时候,才适宜去草地;在白天,我们需要在家里好好地休息,这样我们才有体力和精神到草地上去。”斑比依然有很多不明白,但是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思考太多了,有点疲累,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斑比说:“妈妈,我们能出去走走吗?就在家的附近。”

斑比妈妈看到斑比实在是热得慌,就带他出去了。出了窝棚外面,斑比感觉没有那么窒息了,阳光虽然很猛烈,但是因为有树荫的遮盖,热气减轻了不少,再加上空间不似窝棚那么狭小,开阔了很多。斑比能自由伸展身体,心情轻松多了。

斑比看着树枝上碧绿的叶子,忍不住赞叹道:“这些叶子真好啊,有了它们才没有那么热。”妈妈笑笑回答说:“是啊,但是这些叶子对于我们来说,还有另外的作用。”

斑比睁大了眼睛,看着妈妈,等待着妈妈给他讲解。斑比很喜欢听妈妈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靠近妈妈坐了下来。妈妈继续说:“这些叶子保护着我们。这些叶子是最敏锐的报警器,一有什么动静,它们会在树枝上第一时间发出沙沙的声音,提醒我们要注意了。当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天气就转凉了,这些碧绿的叶子,会慢慢地变黄,接着变成褐色,最后凋落到地面上,形成厚厚的一层。这厚厚的一层,给大地盖上了一件暖暖的衣服。在这个时候,叶子仍然是我们忠实的报警器。一旦有什么踩到上面,它们会马上发出簌簌的声音,这个时候,我们就需提高警惕。”

斑比听得入了神,他对这些叶子增添了更多的崇敬,它们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它们从生命的开始,到最后,都在给予这个森林凉爽和温暖,并且一直保护着森林里的生灵,不求任何回报。斑比渐渐忘记了草地,忘记了那些疑惑,也忘记了他所不知道的秘密所带给他的恐惧感。他静静地靠在妈妈怀里,听着妈妈的讲述,一切都是这样平安、幸福。

妈妈用舌头舔了舔斑比,给他亲切的吻,然后继续讲道:“在这个森林里,保护我们的,不仅仅是叶子,还有其他的生灵。比如喜鹊和松鸦,你别看他们平时吵吵闹闹,但是他们是这个森林称职的报信者。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他们会比其他动物更早知道,会迅速地从树枝上飞过,一边飞一边给我们报信。”斑比没有想到喜鹊和松鸦能给予他们这样的保护,一下子对他们的印象改变了。斑比忽然感觉到,由灌木丛中的树木搭建而成的窝棚,碧绿的树荫,森林里的喜鹊、松鸦,还有顺着小路一直走就能到达的草地,这些,都是为他们鹿而存在的。他感到十分高兴。他对妈妈说:“妈妈,这个世界为我们存在。”妈妈笑呵呵地回答:“是啊。”接着她又认真地说:

“亲爱的斑比,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为我们存在,我们也为这个世界而存在。”

这句话斑比并不能十分理解,但是他恍恍惚惚间感觉到一种肃穆的氛围,并且有些什么暖流进入他的内心,在心间流得欢畅,让他忽然间充满了力量。这种暖流,这种能给予人力量的暖流,应该就是那种想要为这个森林、这个世界做点什么的渴望吧。

风渐渐地起了,从森林的这边,吹到那边。太阳也渐渐地从头顶,沿着一条弧线,下滑到另一边。凉爽来到了斑比的脸上、身体上、腿上,而斑比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进入了梦乡。

有时候,我们总想去了解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不会去想,这个秘密迟到一点或许才是刚刚好。有时候,我们也总想着不要去面对秘密,因为这样就能永远地活在安定的假象里。但是,该来的总会来,该知道也总会知道的。不要急,也不要慌,好好地做个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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