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假期时投的征文稿陆续有了回应,一个全国性文学杯,一个省内的奖。奖品很证书被吴秀荷收在了橱柜里。
徐砚隔着橱柜的玻璃罩拍了张图发到朋友圈里,名字前面,是一等奖,名字后面,是文章《上九天揽月》。
“下五洋捉鳖什么时候写?”宋嘉怡悠悠开口。
“爬开。”徐砚转了转耳机线,继续和她的语音通话。
原稿宋嘉怡看过,不过第一稿的名字叫:小月夜曲。她只记得,徐砚挺久没自主参加过征文比赛了,她也很久没见过十五岁的徐砚了。
问为什么是十五岁,她也说不上来,徐砚不轻易“出征”,一出手绝无“败战”,却很难从里面看到那个文字里有灵气的人。
“您老人家,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不是灵感枯竭了?”
灵感枯竭,徐砚倒觉得不至于。写还是能写出像样的文章的,但是已经有些疲倦了,套一个公式进去,元素差不多,自己都不想敷衍自己。
“可能是因为,人为因素吧。”
陆铭去帮自己那便宜弟弟取文学刊。他卧室书架上还有一本少女读物,一本两年前的征文收录。
陆琰在中屿初中部读初二,在文学社打杂,因为课程跟师兄师姐们的有些出入,经常等到他哥做完事上来取笑他。
“我看一眼?”他像是随手取下,翻动着页面。
陆琰本在构思作文,忽而直起身子来,他长得比陆铭大开大方的五官要收敛的多。
“社团里发的,另一本别乱翻。”陆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了句,“徐砚学姐那个获奖征文在27页,不用谢我。”
“写你的作业去。”陆铭甚至乐在其中。
指尖翻动到27页时,看到了徐砚的征文,《窗花》。很少有青年杂志社会发起关于“爱的意义”类型征文比赛。
“爱的意义无非是吵吵闹闹大半辈子,我们心无怨怼的,同爱人渡过了半生时光。”
“我们还不懂,可以慢慢学,像学剪窗花。”
“爱从来是建立在尊重与包容的基础上,打下责任的坚牢。”
“不去追问,不轻易交付,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慢慢相遇。”
字句间留下的是吴秀荷与龙强国的故事,但他们吵嚷了四十多年,不明不白的互相折磨了大半生。
徐砚从来不想美化他们的感情,可是无奈还是将这个故事讲得动人。
也确实动人。
“这本也有?”陆铭拿起另一本杂志,发出的声音有些哑。
“别碰!那是芊芊…”
“芊芊?陆琰你好样的”陆铭拿杂志拍了下他的头,“你哥我初二的时候学的都要飞起来了。”
“你好意思?那徐砚…”
陆铭忽而把他的嘴捂上,顺手把少女杂志塞进枕头底下。
王舒惠进来时,就听到徐砚二字的余音,再无其他。
放下水杯后,打量起扭打在一块儿的兄弟俩:“干嘛呢?”
陆琰见势卖乖:“学术讨论,学术讨论。”
陆铭咧嘴笑,征文收录印入了王舒惠的眼中。
“改邪归正了?”陆铭被收了很多本玄幻武侠男频小说,几乎都是上赵静成的课偷看被发现,现在还在王湄的办公桌下。“赎”了两本古龙,和一本《悟空传》,其余的和徐砚的《神雕侠侣》《听雪楼》压在一块儿。
徐砚被念在“初犯”,好歹是期中考后放回来,他这个“惯犯”得改过自新。
“潜心钻研,无怨无悔。”说着仰了仰下颌,一本正经。王舒惠同他讲了两句,便关门出去了。
手的动作顿了顿,徐砚。
…………
林珺佳那张素描还挂在唐骞房间的墙上,耳机里单曲循环着摇滚乐。岑昱开门进来时,看到他床边的易拉罐,面露嫌弃:“陈姨不管你?”
“他们下周会S市。”唐骞翻了个身把音乐关掉。
像是很难开口,组织了下语言,又放弃了:“我跟你姐…”
“真没什么,她自己乐意。”岑昱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利索,纯粹看不下去,除了架子上挂着的校服和球衣还算端正。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你运气好,就是一对良人共唱佳话,运气不好,就是一个人登台,一个人谢幕。
从来都是自己乐意,没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对谁产生好感,更无人逼着你深入其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便可。
岑昱回国这些天,悟透了一个道理。
唐骞苦笑,又倒头到床上。捏着手机的五指慢慢收拢,手上的戒指被放在了那个装着狮子手链的小盒子里。
“赵宁找过我。”岑昱停下发信息时,唐骞自顾自讲起来,“她说,我这样的人,本是不配有爱。”
没什么表情,语气中带着自嘲。
“你过去干得确实不算人事。”岑昱抚了抚眉心。
徐砚盘点过他的罪行,数不胜数。初一时就被指导着写了不知道多少撤销处分申请和反思。
从中屿初中部,谈到S大附属中学。赵宁是印象最深的一个。
不是因为多喜欢,而是因为他有愧,也有难过。愧于没有真情实感,憾于不是一心一意。
年轻人的冲动总是有巨大的影响,赵宁出国前,为了报复他,在S大附同别人谈了,因为唐骞不是真心实意喜欢她。
她摆出很低的姿态,又致命一击。她别的处事方面徐砚不喜欢,却在这里,拍案叫绝。
“我确实挺对不起赵宁的。”那时候初二下学期,已经进入了该调整进入备战中考状态的阶段,他这样瞎胡闹,被关了一个月禁闭。
网线断了,大门锁了,整个暑假,与世隔绝。
“你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
唐骞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岑昱倒是看得清楚。
……
还是分班上选课的第二周,徐砚抱着书去历史课室。瞧见江韵在门口等自己。徐砚往回看,推了下江韵:“走了,都是4课室。”
“你这么清楚?”
徐砚假笑,一字一顿:“我们班统一报单。”
江韵昵了眼徐砚身旁,陆铭和洛欣一齐往化学课室走。
徐砚往旁边瞥了眼,径直往四课室走:“四课室是潘颂。”
“靠,不是李繁月吗?”江韵傻眼。
“那是2课室,萧言倒是李繁月上的。”
到教室后徐砚坐下,安静将白色笔记本垫在课本下。
“3月10日,周二。”
她写了一段时间的心情日志,不同于日记般事无巨细,她写的很抽象。
自己回看,也云里雾里。
潘颂开ppt后往她那儿看了眼:“课代表。”
“唉。”四个人应声,徐砚背后一僵,将本子乱塞一气。
“还挺自觉。”潘颂问了个没讲过的知识点,徐砚凭着印象,答的半将半就。
“颂哥,您没讲过这个知识点吧?”
潘颂眯了眯眼:“是没讲过,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上课。”
“好的。”
徐砚深吸一口气。她满脑子都是昨天洛欣发的聊天记录,从两周前开始,每天都有。
她不知道该怎么讲,就是很想知道他们的相处内容,却在看到后心底生酸。
归根结底,她自己画了条楚河汉界,又看着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