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与傲骨,一字之差,大相径庭,高下优劣,令人唏嘘。我们自当剔除身上的傲气,铸炼一副傲骨。
徐悲鸿有句响亮而饱含哲理的话:“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所谓傲气,一则骄傲自大,二则盛气凌人。骄傲自大是自我估价问题。或自己确实高人一等,优人一筹,先入一步;或自己并无过人之处,只是虚妄之见,抑或一时错觉。不管哪类情形,都是对自己作了较高的衡量和认评。自此难免一番臭美,炫耀于人。更要命的是一旦形成心理定势、行为定势后,便习惯于仰面朝天、俯视他人了。盛气凌人是态度问题。之所以有这般态度,是自我感觉有了资本,自满自足,盈气于内,形之于表,大有叉腰于道,舍我其谁的味道,不可一世,气势逼人,吓唬别人。说这是态度问题,其实也不单纯是,其中还有着奥妙的心理:即在气势上压倒别人,取得心理的优势,并逼人就范,令人臣服。
傲气也许只是闹闹脾气,或习惯不好。但其负效应却不可小视:其一,损害了自身形象。那模样、那姿态,乖张恣肆,惹人生厌,令人生气,让人不由想起“整坛醋不晃,半坛醋晃荡”的话来。这不要说让人服气、心折、欣赏、褒赞,单是这个态度,便不由地激起人的悖逆情绪,放眼伸手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多少斤两,过后自是嗤之以鼻,一阵嘲笑。其二,导致裹足不前,不思进取。傲气原是对自己估价过好、定位过高所致。从而自以为是,不求再进。加上一有傲气,工夫都用在表现自我,设计态度上,哪还有心思再接再厉?如此这般,当初到底如何姑且不说,单说此后,那些默默无闻、埋头苦干、不懈努力者,自会创佳绩,写辉煌。到了那时,自己的傲气恐怕要变为泄气了。
傲气其实质是一种稚气,但确乎可气。让我们照一照镜子,打扫打扫自己,我们没有什么好傲气的,别让傲气妨碍了我们,束缚了我们的手脚。
徐悲鸿之所以把傲气与傲骨对举,原有他的缘故。但至少说明两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依笔者想来,当有三点:一是同有一个“傲”字。傲者,自许而不仰慕于人之谓也。傲气也好,傲骨也好,虽然“傲”的具体内涵有别,但都少不了这层意味。二是“气”与“骨”系相对的两种现象。“气”虽有势而实空,“骨”虽内涵不见其踪但深藏厚重。三是“傲气”与“傲骨”同为做人态度,“傲气”教人孤芳自赏,唯我独尊;“傲骨”教人自尊自强,正气凛然。
傲骨,一则注重内涵的积蓄,二则坚守节操,维护正义。注重内涵的积蓄是内在修养问题。徐悲鸿决不仰附于人,也不蔑视他人。他的内涵十分深沉,总是从各方面补充自己、完善自己。
他踏踏实实,朴朴素素。不管他现在状况如何,他终必出类拔萃,卓然超群,因为他立定了人生的根。坚守节操是人格问题。
优于他人也好,还是低人几分,他却自有主心骨。在别人乞怜于己时,并不轻做姿态,做救蛇农夫,忘却了原则和尊严;在别人利诱胁逼时,铮铮铁骨,宁折不屈,捍卫正义,决不会献媚奉承,折节铩羽。傲骨与媚骨、软骨、酥骨、懒骨截然不同,他认定了总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他一身正气,令人钦佩。
傲骨不是清高、冷漠、孤傲。它守的是信念,为的是真理。
它不哗众取宠,而是甘守寂寞。就像那黄山松,枝枝劲骨,傲然挺胸、只守人格,并不为任何别的什么。它与傲气的根本区别是,傲气是一种肤浅,而傲骨是一种深沉。它能冷静地剖析自己,就像鲁迅不断地用解剖刀解剖自己。它会保持自我,发奋图强,就像中华民族面对列强诸国,自有一副傲骨。傲骨是一种信念,是一种动力。傲骨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傲骨同时会闪射出迷人的人格美。有了傲骨,就有了原则和立场,就会正确处理任何复杂的事,就会赢得普遍的尊重。傲骨会给人增添动人的个性色彩,同时也显示出做人的应有风范。
傲气与傲骨,一字之差,大相径庭,高下优劣,令人唏嘘。
我们自当剔除身上的傲气,铸炼一副傲骨。
荀子云:“赠人以言,重于金石珠玉;劝人以言,美于黼黻文章。”为检省众生做人处世计,我们当再次齐声高诵徐公警言:
“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