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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之律

记得有人说过,晶莹剔透的雪花,是纯洁与无暇的象征。那绮丽而迷幻的六边形,是神奇大自然的伟大杰作。

我喜欢下雪,非常喜欢。每次大雪过后,那原本污浊不堪的世界都会被洁白的雪所覆盖,那些闹人的噪音也会消失大半。雪夜是明亮而安静的,如同被节日彩灯装点过一般,城市原本的光污染也变成了令人安心的柔光,照亮了回家的路。

在我七岁的那年,我得到了一套科普书籍,从那套书里我才知道,原来雪花是很脏的东西,它的形成需要空气中的尘埃微粒作为核心才能凝聚。如此美丽的艺术品居然有一颗肮脏的内心,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着实是巨大的打击,以至于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愿意被雪落在身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阅历也在不断增加。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雪花的看法。虽然雪花有一颗肮脏的内心,但它的外表足够美丽,能够给人以美的享受,更何况,肮脏的内心并非它的本愿,而是生来如此。落雪遮住了这世间的污秽,吸收了空气中的污染物,让身处都市中的我们有了肆意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它不会像下雨那样将你浇个透心凉,也不会让街道上污水肆虐搞脏你的鞋子。只要没有被融化,没有被污染,它就会一直在那里,用自身的美丽掩盖这个丑陋的世界。

虽然雪花本身是冰冷的,但每次玩雪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全身充满了热情。我喜欢冬天,虽然冬天很冷,但只要多穿衣服不就好了吗?我最讨厌春天,因为它会将雪变成一滩滩污水,让它与那些污浊的事物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美丽。即使春天会带来绿色的美景,但那也是以牺牲了雪的美丽作为代价换来的,这令我感到心痛。

新的学期开始了,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这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对此充满了期待。无论最后的考试结果如何,我都可以和现在这泥潭般的生活说永别。瑞雪是吉祥的象征,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顺利熬过这最后的时光,让明天的自己重获新生。

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偶然之间,我看到了咔嚓咔嚓网的招募宣传。网站似乎想要复兴在几十年前曾经火热的直播行业,于是向大家发出了邀请,希望有人能重新开展直播活动。但与资料里记载的直播不同,这次他们发起的是一种叫虚拟直播的新形式。在这种直播里,主播不会直接和观众面对面,而是通过VR设备以虚拟形象在虚拟空间里进行直播。

在我了解这种直播时的一刹那,我就知道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一直都很讨厌我自己。准确的说,是讨厌我现在这幅其貌不扬的外表。从懂事以来,我就一直憧憬着动画里那些楚楚动人的美少女,梦想着自己也能和她们一样,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被人爱慕。

但现实从来不会按照我们的想法去改变什么。

我从未被人夸过好看,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都是一样。我就是那种站在路边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路人丙,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没有丝毫可取的地方。虽然人们常说,外貌所带来的魅力不能长久,只有内心的美才能一直吸引他人。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不能拥有美丽的人,自我安慰的谎言罢了。外表美丽的人未必心灵不美,拥有天赋的人或许比庸才更加努力。承认自己的缺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人们才编出那么多心灵鸡汤来自我麻痹,以免被生活打击得活不下去。

通常来说,人们不会把时尚与科学联系在一起,那些爱美之人也不会去关心科学技术的发展。但事实上,现代人们变得越来越漂亮,全都得感谢那些科学家、研究员、工程师、程序员们。是他们研发出了新的化妆品,新的拍摄器材,新的美颜软件,让人们可以用各种虚假的滤镜来掩盖自己的丑陋。没有这些外在之物,绝大多数人都会变得和我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互相之间都不会多看一眼。这并非是我颜不如人的嫉妒之言,而是事实如此。

感谢发达的科学技术,给了我一个可以真正做自己,做理想中自己的机会。

借助于傻瓜式的建模软件,我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虚拟形象。虽然屏幕中那个红发美少女动作有些扭曲,头发也疯狂穿模,但这总归算是将我的幻想搬到了现实,让我可以用另一个身体存在于世界上。一个还算美丽,足以吸引眼球的身体。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可爱热情的月影茜,而不再是那个消沉厌世的雪之律。

家里有一套老旧的VR动捕设备,据说还是母亲朋友的儿子的同学十年前买的,到我这里已经算第三手了。这套东西之前一直堆在杂物间里占位置,没想到现在居然排上了用场。幸运的是,这套设备的厂商很良心,十年间始终都在提供最新的配套软件,所以我才能借助这套老旧的设备为自己的模型注入灵魂。

直播需要实名认证,但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这并不能难倒我。网站为主播提供了一些免费的直播间模板,只需简单的操作便可拥有属于自己的直播间。经过一些测试,我已经做好了直播的准备。

直播内容我还没有想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看我的直播。直播这种东西已经过时了二十五年,就算咔嚓咔嚓的影响力很大,那也很难吸引用户来看这种复古的东西吧?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尝试一下,因为这是我的梦想,一个变得美丽,受欢迎的梦。我无法改变生理的自我,那就只能借助虚拟的外壳,去展示自己那有趣的灵魂。

至少我觉得自己还挺有趣的。

现在,我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直播间中。虽然戴着这些老式设备又重又热,我却依然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看着屏幕中的“我”与我做出相同的动作,发出我的声音,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才是真正的我,是不被现实这个囚笼所限制的自由的我,是同时拥有内在美与外在美的我。

我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我决定要坚持下去,哪怕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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