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参军元晓是断袖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军士见她退避三舍,无人敢近元参军身。
午饭时候,胡子悄悄凑近圆眼小兵,“小子,元爷与白爷同宿一屋,可有风吹草动?”
圆眼小兵想了想,白爷除了睡觉基本不在房中,元爷却喜欢往将军屋里跑,便道:“元爷平素都在将军房里。”
此言一出,只闻背后一阵吸气声。圆眼小兵回头,见胡子身后,十几个人正竖着耳朵,似凝神倾听。
不出几日,元小令总觉得军营中有人对她“暗送秋波”,还不时对她“欲言又止”,正在她想一探究竟之际,三三两两的大男人犹如见了鬼魅一般奔逃开来。她思前想后,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向往常一样,拎着干净的衣裳到路修远房中洗澡。
天气热了起来,她洗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到路修远房中沐浴。沐浴的问题解决了,可春意乍暖,身上的衣衫越来越淡薄,年轻的身体向含苞欲放的桃花,不经意间透露出点点女儿家的妩媚。元小令有些不知所措,望着书韵姨娘送来的白绫暗自发呆。
她知晓书韵姨娘的用意,她细细擦干身上的水珠,将白绫从胸前至腰间细细密密地缠了好几圈,直到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如此一来便是胸口平平,腰腹也有些粗壮,然后套上宽大的袍,乍一看倒像是身材矮小的男子。
正穿衣间,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元小令停止动作,不发出一点声响。林书颂的大嗓门早就痒痒了,高嚷起来,“修远大哥,你怎么不把元晓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赶出军营?”
“书颂何出此言?”路修远朗眉微蹙。
“大哥拒绝了元丞相的女儿,他一定怀恨在心,借此找大哥的不痛快,依我之见,这元晓便是元丞相的眼线。”林书颂聒噪着。
“书颂,你多虑了。”路修远声音温和,“丞相不是如此狭隘之人。”
“倒是林公子,学艺不精骑术欠缺,险些酿成大祸。”白参军阴寒的笑声传来,元小令不禁心中一喜,小白好样的,本小姐没白疼你!
“你……”林书颂被白参军驳得哑口无言,元小令仿佛听到他牙齿上下打战的声音,不禁暗自得意。
忽然,路修远的声音像是从天籁传来,“常胜军出征在即,休要为这些琐事争吵。”他顿了一下,又道:“半月后会有一日的休假,你们提前做些准备。”
一日的休息时间?元小令心中激动,如此一来便可回家一趟,见见父亲和几位姨娘。春夜寒凉,元小令身着单衣,不禁打了个喷嚏。
“谁?”林书颂最先反应过来,一脚踹开内室的门,那门板本就不结实,被他一脚踹得横飞出去。元小令忽见门板向她飞来,惊叫一声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林书颂挥出的拳头在元小令脸前停住,此时此刻,他们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林书颂可以看到元小令白皙的脸庞上贴着湿漉漉的黑发,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娇艳欲滴的嘴唇,比万紫千红楼的姑娘还要诱人。林书颂定睛一瞧,这不就是元晓元参军么?顿时被自己方才的想法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道:“你……怎么是你?”
不待元小令说话,白参军早已脱下外袍,将元小令罩住,往怀里一拉,“回去吧。”
“嗯。”元小令脸上一红,将头埋得更低了。
林书颂不知所以地睁大了眼,参军元晓竟、竟然在平北将军路修远房中沐浴!
他前几日才听说,参军元晓有龙阳之好,而自己的亲哥哥林书落,对元晓这厮感兴趣得紧!霎时间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林书颂干咳数声,“修远大哥……我,我告退了。”
夜色如水,林书颂匆匆前行,为了他血肉相连的亲哥哥,为何他敬重的修远大哥,他一定要将元晓这“祸害”逐出军营。
说来也巧,第二日便赶上了野外行军集训。此行的目的地是荣安城外的荼罗山,此山之上早年修建了绵延数百里的避暑行宫,谁知多年前的惠帝在此处避暑之时,遇到了大不祥之事,回宫没有多久便驾崩了。自此以后,历代君王对荼罗山讳莫如深,再也不愿来此处避暑了。
说到荼罗山,有高峰有低谷,有喷泉有溪流,却是一处隐蔽伏击的好去处。渐渐地,荼罗山便成为了常胜军野外训练的场所,再加上近年来人烟罕至,山上少不了毒蛇猛兽,更能考验军士的耐力和毅力。
荼罗山的训练只针对少数精锐军士,元小令见路修远前来,便也壮着胆子跟随而来,心中却仍然隐隐有些担忧。小时候,母亲告诉她此山中有一深谷名曰伏龙谷,谷道蜿蜒似神龙,狭长而神秘。相传山中有大鲵,形同孩儿,日夜啼哭不已。一想起那些令人恐惧的传说,元小令就脊背发麻。
“元参军怎么出汗了,想必是行军太热?”林书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
“是有些热。”元小令用衣袖擦了擦脸颊,原来她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书颂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却发现元晓以衣袖轻拭脸侧的汗珠,她这一擦,更显肌肤雪白,面颊通红,怎么看都像个……女子。
林书颂摇摇脑袋,一定是太久没有见到女人,产生了幻觉,他怎么会对元晓这种断袖之辈产生特殊的感觉。
“林副将小心!”元小令惊呼出口,却见林书颂仍在发呆,索性伸手按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
原来是此处的树木横七竖八,宛若森林,方才那树横出粗壮的枝桠,若不是元小令按他后颈,想必他英俊的脸颊已经被树枝挂得开了花。
“多谢!”林书颂转头望向元小令,却见她对他露出一个平常的笑容。她这一笑,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林书颂不禁看得呆了,想起她方才触及他脖颈的手指,冰凉纤细,柔软细腻……
见到林书颂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元小令奇怪道:“怎么了?”
林书颂露出嫌恶的表情,“元晓,小爷警告你,离爷远些!”
元小令不解,难道林书颂还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他与林书落果然是兄弟,一样小心眼,一样不可理喻。她的脸上多了不屑的神情,转过头扬起优雅的脖颈,浓密的睫毛在日光下微微闪动。
林书颂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咬牙切齿道:“混蛋。”
元小令听得林书颂愤愤不平的声音,回头看他,却见他正呆呆望着自己,心中似乎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忽然间,她睁了大眼,“当心!”
纤细轻柔的手指再次触及林书颂的后颈,他的身体似遭受雷击一般,一时间竟不能动弹。待他反应过来元小令的举动,又羞又恼,大喝一声,“元晓,放开小爷!”
林书颂大叫一声,仰面朝天,但见目光所及之处,温热的阳光自斑驳的树缝中四散开来,一群欢快的鸟儿呼啸而过。不偏不倚,恰有一团白色物体落在他的面门上,带着温热的气息。
众人皆知,路修远麾下参军元晓与副将林书颂不睦。野外行军之时,元晓借机弹了一坨鸟屎在林副将面上,林副将彻夜哀嚎,闻其惨叫之人唏嘘不已,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