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哥靠在驾驶座上,用望远镜远远地看着公路上的激战,一边看一边咂舌:“乖乖……十二辆野狗,四辆装甲车,还他妈有两辆坦克……押送核弹啊靠。”
刀妹在副驾驶上玩着手里的枪,已经等得不耐烦:“我们什么时候上?还在这等什么?”
逼哥说:“现在上个毛啊,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去,精锐都是最后登场的。”
刀妹说:“差不多你个鬼,我们现在在这里摸鱼,到时候去捡现成的人家不得气死,肯定在背后打我们黑枪。别磨了,赶紧开车。”
逼哥指着围绕在血浆车周围运动的装甲车和坦克:“你虎逼吧,这个火力我们上去当炮灰啊,一炮就给干没了,到时候人家根本就不记得有你这块垫脚石。”
他刚说完,坦克还真开炮了,一声巨响过后几辆车被瞬间炸成了碎片,浓烟大火冲天而起,坐在后排的张立春被震得弹起来一下。
“我了个操,带劲。”逼哥笑骂一句,从后视镜里看看张立春,“怎么样阿春,刺不刺激?第一次玩真枪吧。”
张立春脸有点发白,被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震得心惊肉跳,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把逼哥给他的手枪,掌心都是汗。那辆坦克又连开了两炮后,炮管突然爆出一团火焰,整根炸开了花,炮塔也随之燃烧起来,停在那儿不动了。
“才打两下就炸膛了,什么破东西。”刀妹不屑地说。
“不是破,是腐蚀得太厉害。”逼哥兴致勃勃地猛吸一口烟,“妈的,圣诞老人这些驼鹿还真不是白养的,之前还笑他傻逼。”
说话的功夫间,又有几门机枪和火炮连续炸了膛,佣兵的士气受到扰乱,反击暂时变弱。之前从浓雾中撤退时,由于视线阻碍车队分散了开来,一辆重型卡车跑到了公路的另一侧,因此部分兵力也跟着转移了过去,在攻击中渐渐被分割成两拨。逼哥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把烟头往窗外一扔,从驾驶台上放下脚:“走,我们去包抄落单的羊崽子。”
面包车绕着战场侧面疾驰,冲上506公路的路基,从路面上空一跃而过,落地后一个急转弯切进了包围圈。两颗流弹迎面飞来,在挡风玻璃上打出两个小洞,碎玻璃飞到张立春脸上,吓得他缩到前排靠背后面。
逼哥把车一横停了下来,和端枪下了车,借着车头的掩护朝对面射击。枪声充斥着整个车厢,不断地有子弹打到车身上,张立春几乎要缩到座位下面去了,用手指堵着耳朵,被枪声震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刀妹和对面对射了一会儿,缩回车里换弹匣,眼角余光看到张立春:“嗯?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都打半天了你连车都没下?”
“我不会用枪。”张立春说。
刀妹生气了:“上膛,瞄准,扣扳机,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有什么难的?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
张立春还是摇头:“我不想打到人。”
刀妹正要发作,逼哥也进来换子弹了,看到他们吵就说:“算了算了,别为难他了,就让他待车里吧,这个枪那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我还怕他爆我头呢。待会儿让他一起扛东西就行了。”
刀妹咔嚓一声把弹匣推进去,不满地说:“你就知道护着他,他是你儿子啊,以后在十三区怎么混。”说着一猫腰又下了车。
激战持续了大半夜,逼哥和刀妹一会儿上来开车,一会儿下去射击,面包车走走停停,玻璃已经没剩几块好的。张立春缩在后座上,外面的火光从车门的弹孔里透进来,明暗不定地闪烁着,晃得他浑浑噩噩。直到刀妹突然猛推了他两把,他才终于清醒过来:“快下去抢血浆!”
张立春望向外面,枪炮声已经变得很零星,到处是燃烧着的汽车残骸和尸体,运血浆的重卡已经没有了任何防御,劫匪正蜂拥包围挂车的集装箱。刀妹站在车门外,把两个包扔到张立春身上,歇斯底里地催促:“快点去啊,现在我们就你没有受伤,全指望你了,再不去就抢不到了!”
在刚才的战斗中,逼哥的腿中弹了,刀妹的胳膊也中了一枪,两人都行动不便,因此收割的任务就落到了张立春头上。在刀妹的玩命催促下,张立春拎起包匆匆下了车,朝卡车跑去,逼哥和刀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卡车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集装箱的后门和侧门全都被打开,往外涌着白茫茫的冷气,所有人都拼命地往上挤,就像难民抢粮食的情形。张立春挤了几次都没法挤到前面去,混乱中还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差点摔倒。
场面很快彻底失控,外面的人挤不进车厢,里面已经抢到血浆的人挤不出来,完全堵死在了门口。有些心急火燎的人开始走极端,踩着前面人的肩膀往上爬,企图从人群头上爬过去。被踩的人立刻骂了起来:“我操你妈的,找死啊!”拔出刀来就要捅,眼看就要发展成大规模群殴。
这时,一阵短促的枪声响起,有人拿枪对着人群上方扫射了一通,子弹擦着人的头皮飞过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暂时停止了争抢。回头一看,一个颌骨很突,脸型酷似狗头的男人拿着冲锋枪站在人群后面,大声说道:“都别抢了!再抢下去谁也拿不到!”
人群里有个人高声骂道:“徐老狗,你他妈差点打到我的头!”
“放屁,老子朝一米九的位置开枪,你一六八都没有害怕个屁!”徐老狗回骂一句,然后说,“这样搞下去谁也拿不到血浆,应该按规矩先分好,然后每伙人一批一批上去拿!”
下面的人问:“那你说该怎么分?”
徐老狗说:“当然是论功行赏,谁干掉的人多谁就拿得多,按照比例把这些血浆分一下!”
“那怎么看谁干掉得多?”下面的人说,“死人又不会说话,又看不出是谁打死的。”
徐老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按人头算,谁家兵力足谁杀的人就肯定多,我这次带来了三百多号人,肯定是我们干掉得最多。”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逼哥在张立春身后叫道:“人多有个屁用,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我们人少都比你们杀得多!”
徐老狗的人立刻怒了,但被人群挤得又过不来,只能在远处指着逼哥叫骂:“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逼哥无所畏惧:“不服?老子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全程跟拍的,要不要把录像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众人争吵了片刻后,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斯文的男人提议道:“我看不如按死掉的人来算,谁死的人多谁的牺牲就大,理应得到更多的战利品。”
人群又是一片反对:“没这么算的苗老板,你当慰问寡妇呐!”
众人争论不休了半天,最后一个瘦高个青年站了出来:“要不这样吧,我们每帮人里派一个上去拿,只能一个,中途不准换人,拿到多少算多少,就比谁的手脚快,怎么样?”
众人安静了一点,交头接耳了半天,觉得这个方案还算合理:“这个还行,要不就按东哥说的来。”
逼哥和刀妹暗喜,这个规则对他们来说很有利,虽然张立春的体力可能不够使,但起码不用担心抢不到了。
十分钟以后,各个帮派都选出了自己的代表,站在卡车前等待。路强东充当裁判,在他一声令下后,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朝车上冲去,张立春比别人晚了一步,刀妹就在后面急得直跳脚:“你快点行不行啊!”
张立春跟在其他人后面,匆匆忙忙地爬上了集装箱的后门。集装箱里温度相当低,张立春进去以后立刻打了个哆嗦,里面是一个大型冷藏室,两侧的冰柜亮着幽暗的蓝光,白色的雾气在过道间缭绕。在他愣神的功夫,其他人已经拉开冰柜,用最快的速度把血浆一包包往袋子里猛塞,张立春怕动作慢了待会儿又被刀妹催命,赶紧也开始从冰柜里拿血袋往包里装。
冷冻血浆温度很低,张立春把两只包都装满后手已经冻得发疼,拎着沉甸甸的血浆费力地走到集装箱门口。刀妹在下面等得望眼欲穿,一看到张立春下来就赶紧上去接过包:“哎呀你能不能快点,人家都已经下来两趟了。”说着又把两只空包换给他,催促他赶紧再上去抢。逼哥把面包车开过来,和刀妹一起把包里的血浆码进冰箱里。
张立春上上下下好几趟后,手已经冻得发紫,逼哥给他从车里找了副手套戴上,这才好了一些。在他专心致志地从冰柜里抓血袋时,旁边一个鹰钩鼻子的男人一边干活一边斜眼看着他,突然发问:“你是老毕新收的小弟?”
张立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跟他说话,停下手里的活:“……啊?你说什么?”
鹰钩鼻说:“我看你跟老毕和刀妹一起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张立春说。
“他们临时雇的童工?”鹰钩鼻揶揄道,“你们这次来了几个,就你和老毕还有刀妹?”
“对。”
鹰钩鼻没说话,表情有点不悦,回过头去没再吭声。张立春就开始继续干活,鹰钩鼻斜眼瞟着他把一袋袋血浆抓进包里,心里暗骂着:你妈的毕全亮,才出了三个人就和我们平分,真他妈便宜你了,路强东出的什么傻逼主意。
把手里的袋子装满后,他看张立春还在那忙活,突然心生恶念,装出一副拎不动包的样子:“哎呀我靠,好重……”提了几次没提起来后,他拎着袋子悠了两下,奋力往肩膀上一甩:“嗨呀……嘿!”
装满冰冻血浆的袋子在半空抡过一道弧线,像块坚硬的大石头一样正好砸在张立春后脑勺上。张立春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昏倒在地,鹰钩鼻还装出吃惊的样子,慌忙蹲下身去:“——哎呀小兄弟你怎么了?”见张立春已经彻底没了意识,鹰钩鼻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提起血浆下了车。
逼哥和刀妹在外面等了半天,见别人都进出两轮了张立春还没下来,都着急起来。刀妹说:“他这次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在上面偷懒?”
“应该不会……”逼哥看到鹰钩鼻又一次从车上下来后,冲他喊道,“大雕头!有没有看到我们那个小弟?他在里面干嘛?”
大雕头咧着嘴笑:“你们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去干苦力活,人家都累昏过去了,现在还躺在那儿呢。”
“什么?”逼哥和刀妹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昏过去?”
大雕头笑着:“你说呢,人家那么小,你们还让他玩命干活,自己倒在这里乘凉。我都替他不值,跟了这种大哥。”
逼哥皱起眉头,直觉上就感到不是那么回事:“不对,你们是不是对他干什么了?”说着下意识地就要上车去看。
两个男人立刻拦在了他面前:“喂,事先约定好的,中途不能换人,结束之前其他人谁也不能上去。”
刘世尊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炸弹,刚才由于失血过多他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儿,没能在第一时间把炸弹引爆。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右腿被炸断,拼着最后一口气爬进了集装箱,藏在里面隐秘的角落里,打算等劫匪冲上来的时候引爆炸弹,和卡车同归于尽。
他从地上撑起上半身,觉得头晕得厉害,断腿疼得钻心。他所在的地方是集装箱里面一间放药品的小储藏室,由于劫匪都在忙着抢血浆,所以暂时没人光顾这里。眼睛适应黑暗后,刘世尊发现门口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男孩,那是刚才其他人嫌张立春横在过道地上碍事,就把他拖到了这儿,往门里一丢就走了,没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刘世尊从门缝往外张望,竟然没有看到他预期的哄抢场面,集装箱里只有几个人,正有条不紊地把血浆一趟趟运下去。刘世尊心里暗骂一声,没想到这帮狗日的还会讲秩序,这个时候引爆炸弹根本带不走几个人,怎么想都有点亏。
他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放着诸多药物的冰柜上,爬过去拉开玻璃门,想找找里面有没有止痛剂。翻找了一会儿,止痛剂没有找到,却在货架最里面看到了一根封存着殷红色溶液的试管,那个螺旋型的形状从直觉上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刘世尊把试管从里面拿出来,借着冰柜的灯光看试管上的标签,上面还印着一段长长的说明。刘世尊看完以后,表情就渐渐变了,露出玩味的笑容:“搞了半天,这个才是重头戏……亏这帮逼想得出来……”
他用注射器抽出试管里的溶液,然后爬到门口,来到张立春身边。张立春的后脑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肿包,刘世尊心里冷笑一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暗算的,这帮土匪果然不可能不起内讧。他把针头扎进张立春的胳膊,慢慢将溶液全部注射进去,然后再轻手轻脚地把张立春推到门外,悄悄掩上门。
做完这些后,刘世尊爬回药柜前,从里面拿了抗生素和葡萄糖给自己注射。那支被抽空的试管静静地躺在地上,紫外灯黯淡的光线映出了标签上的文字:TX-1020。刘世尊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目光重新落在试管上,嘴角勾起狞笑:“送你们一份大礼……有史以来最强的变异毒株,TX-1020……代号‘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