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韩1231年,帝国腐朽,龙蛇起陆,战乱灾荒,饿殍遍地。
怀朔城首富——吴庸体恤百姓,派发米面粥食,被当地民众尊称为大善人。
大韩1233年,朝堂崩坏,军阀割据。吴家大院的衣服卖不出去,工厂员工没了活计,断了钱粮。
吴庸的宅院门口都是跪着的工人,请求东家老爷开工。
大儿子临危受命,开拓新的商路。他确实有些本事,联系上了雪原的部队,做些薄衫生意。
活少人多,引发矛盾,厂外天天打架。二儿子做事果决,出手镇压,闹事着——打。
大韩1234年,在外省担任城主高位的小儿子被乱军打死,一家人尸骨无存,护卫逃到吴家报信。
满城挂起白帘,吴家大院立了衣冠冢,百姓自发吊丧,不过也有人偷偷起了异心。
大韩1236年,雪原清扫各地叛军,短暂平稳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押送布匹的大儿子死于流匪手中,吴庸得知消息,悲从心起,一蹶不振,卧病在床。
布匹没送到,物资也就没了,底下卖苦力的工人怎么放过吴家,大闹工厂。
墙倒众人推,二儿子手底下的武夫也怕拿不到薪水,联合工人一起逼问管事的,讨粮。
短短四年,厂中存款早就没了。大少做的薄衫生意,哪有什么钱赚,全是老爷体恤下人,府内贴补的。
管事的人说明情况,大伙不信啊,干活就得给钱,天经地义。
二少余威尚存,他露面,底下的闹事的人全怂了:“我身上没钱,这厂里还有些存货和器械,你们看上啥,自己搬走吧,以后也不开工了。全给我滚!”
回了大院,二瞒着老头子,可老头子岂是好糊的,事情原委啊,他一清二楚,眼线遍布内外。
吴庸并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去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他吩咐二儿子收拾细软,带着家里亲眷投奔雪原的军队吧。
虽说买卖砸了,但大儿子好歹还有些香火情留存,靠着钱财打点,不至于被赶走。
吴家开枝散叶,还算兴旺。府中忠心的家仆也不少,清点下来的余财家底不够啊!
还好作为首富,吴家在怀朔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店铺和田地,整整十七代的家业,省吃俭用抠出来的啊!老人家眼含热泪,全卖了。
天下大乱,投机倒把的人也不会少得。他们怕新的帝国不承认前朝的契约,不过更怕穷。
有机会博个美好未来,有的是赌的人。
二少看着这些曾经给自家打工的老人,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挑精拣肥,哄抢地契。
抬出吴庸的名字,这些急了眼的家伙,倒也安稳了,怪怪得排队交钱。等二少走了,他们内部再争。
金钱似流水,不过是轮回。卖了自己家的地,拿到自己家发出去的钱。二少看不懂这世道了,不过他感到了危机四伏。
吴老先生的威名能镇得住多久,镇得住多少人呢。
当日午夜时分,大院里浩浩荡荡的一百七十多口人,提着包裹,架着车,被迫离开了祖祖辈辈经营的怀朔城。
吴庸是死都不肯走,他就睡在供桌前,看着牌位,向祖宗先辈告罪。
除了一个忠心的老管家得以留下来,其他人全被吴庸拿着拐杖,赶走了。
时隔两周,大韩亡了,大辰建立。地方上的叛军匪寇开始疯狂的烧杀抢掠。
谁不知道方休雪这个蛮子最讨厌欺负弱小的家伙。就在昌都城门口一帮吸着民脂民膏的贪官贵族直接被斩首示众,头颅堆成京观,得有十米高啊。
乱世掌权的,哪个手上没沾过血啊!
人家放过小兵,可不会放过自己啊!
至于反抗大辰,诛杀方休雪。呵,这帮混蛋连想都不敢想,捞上最后一票就逃。
跑到了大炎或者四方教的地盘上,他们也还能做个富家翁,毕竟金钱通用,再脏,又有哪个地方会不收呢?
怀朔城是不幸得,距离大辰的地盘较远,军阀直接攻破城门,抢钱。
怀朔城又是幸运的,边界线上有不少妄图逃跑的狂徒,被宰了,枭首示众。军阀抢完钱,急匆匆的放把火就离开了,赶着逃命。
城中居民是没死多少,但房子被烧毁了,契约成了灰,一朝暴富近在咫尺,大辰帝国还没有抢夺过民财呢,可现在美梦破裂了。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别小了看了底层的百姓,他们得消息并不闭塞,反而挺灵通的。
这个世界再穷困的人,或许会瘦弱,不过绝对有家传的武艺傍身。历朝历代,不是没有皇帝想禁武止戈,但都是无用功,甚至把天下人逼急了,还会动摇国本。
一帮赌徒三五成群,聚众围住了吴家大院,周边的居民都紧闭家门,人太多,惹不起,只好在家中为吴老爷祈福。
“吴家做了那么多善事,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老管家武功确实不错,可惜之前他为了护住宅院,不受**骚扰,私自出手,受了伤。
再加上年事已高,此时没有多少力气了。
吴庸撑着拐杖摇摇晃晃得站在祠堂前面,看着一个个举着火把,红了眼的家伙,也没用多说什么:
“我吴家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要拿什么只管去拿,老孙头不会阻拦你们。
不过这是我吴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谁敢过来!”
虎死威尤在,就算吴家垮了,众人还是心虚的,看到那双锐利的眼睛,也就四处搜刮些家具器物,不敢靠近。
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失去底线就变成是畜生。
琳琅瓷器没有满足他们的心,暗地里一双双发绿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老孙头,等他一死,就冲进祠堂。
里面肯定有宝贝,谁家供奉先人不用好东西,说不定里面全是金子。
街坊想要送些食物给吴老爷,被贪欲吞噬的人们哪会放人进去,饿死才好啊。
有些泼辣的婆娘骂这些畜生没有人性,不知感恩。
嘿,都说是畜生了,那还管什么,直接拔刀,吓退了还有良知的人们。
老孙头撑不住了,还剩半条命的时候,吴庸怕了,他怕自己一个人横死,殃及子孙。
吴庸流着泪,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老孙头,把我埋了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祖宗啊。”
就这样,两个老人合力推动独轮车,抬上事先准备好的棺木,出了祠堂。
没人敢拦吴庸,他真的是大善人,怀朔城谁家祖上没吃过吴家的米面粥汤?畜生也有些感情的。
一帮人浩浩荡荡到了祠堂门口,为了避免有人藏私,同事也怕有机关暗格,这伙人把墙拆了,地砖撬了,一寸寸的搜查,木牌位都给拗断了。
没有金子,没有珠宝,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现在的吴家大院已经没有往日的风采,就剩残垣断壁,像是被蚂蚁蛀空了一样。
捞得钱不够多啊,有缺德的提议追上吴庸老儿,他身上肯定有好东西,想给自个陪葬。
有人不忍心,根据怀朔地段的风俗,老人去世一定要穿家里最好的衣服,才能庇护家族,子孙蒙阴。
否则就是魂飞魄散,家道中落,断子绝孙。
他们这样继续下去,不是要掘人家祖坟吗?这是大不敬啊。
领头的畜生哪听这些废话啊,一拍脑袋,怎么能把祖坟忘了呢。
他用力扇飞了起哄的家伙,少个人分,能得到更多。
他直接沿着痕迹跑,有了领头的,其余的畜生胆子就有了,生怕拿不到宝贝,死命得追啊。
确实,在城外一个隐蔽的山谷内侧,这群畜生找到了死去的孙老头。
吴氏先祖也狡猾啊,没有墓碑,无人看守,就只有一块平地,谁能想到会是吴氏的祖坟呢?
挖,用力挖。碰到棺木就大叫,打开一看,果然有名贵的衣服。
质量好啊,尸体成骨头了,衣服还没坏,上面镶满了名贵的宝物。
中途有人挖到了吴庸,老头子还剩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
没人理他,也不敢看他,就当他不存在。
事了,这帮畜生大打出手,结果都有小集体,又是沾亲带故的,谁也奈何不了谁。
索性把得到的宝物二一添作五,大伙分了回家,当啥也没发生过,互相发誓,此事不许提。
骸骨凌乱的散在地上,城中有知恩图报的人,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能力有限。
偷偷的把遗体整理好,小心得埋入地下,这帮畜生连棺材都给拖走了。
积德一生的吴庸到死,也不过草席一卷,亚麻粗布一套。
恨天不公,恨人无心,恨己无能。
城中的富户早就撤了,其实这些死人衣服也换不来什么。
结果那帮畜生穿着丧服,招摇过市,好像自个是人上人了。
畜生怎么能穿人的衣服呢?沐猴而冠!
喜欢穿,那就和衣物融为一体,变成布吧。
大辰一年,吴庸死而复生,带着家族积累千年的运势、愿力,化为鬼主,报复怀朔城所有居民。
吴庸没找到当时闹事的家伙,对于他们的气息,吴庸永远也不会忘记。
“父债子偿。你们怀朔城每个人的先辈都受过我吴家的好处,现在我要你们还。”
所有穿着衣服的人都疼痛难忍,只有撕碎了扔掉,才能止痛。
鬼魅永远比人类偏执,他们人性再多,也会被怒火燃烧掉理智,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