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新月手忙脚乱的拿帕子擦干净了嘴,来来回回漱了几遍口,终于压下了胸腔的那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觉得有一丝清爽了。门外守着的小仙婢,一个唤作绵绵的正在一叠声地叫着她。
“姑娘,绵绵可以进去看一下吗?当真没事吗?”
自三日前,新月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她莫名其妙的居然又在灵仓山。她依稀记得自己已经离开这里许久了,师父死了,她为了查明师父死因,居然还去了妖界和天宫。脑子里的画面一股脑地袭来,一时觉得有些模糊,一时又觉得是真实的。
她醒来的时候,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君坐在她的床边上,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一时觉得紧张又害羞,长这么大还没有同异性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过,更何况他还毫不避讳地坐在她的床边上。她情急之下叫了一声:“登徒子!”,将那个俊俏的仙君赶了出去。
那俊俏的仙君皱了皱眉头,隔着门同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留下了一个唤作绵绵的小仙婢,便匆匆走了。
新月清理完毕方才呕吐的污秽之物,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微风和暖阳扑面而来。
“姑娘,您可是好些了?”绵绵一脸担忧状的询问道。
“我,我,应该是好些了。这位绵绵姑娘,你方才说,你本是在天宫三殿下宫殿里服侍的?”她小心地问道。
绵绵乖巧一笑:“您叫我绵绵就可以了,绵绵确实是伺候在流英宫的,如今特意被殿下拨了过来照顾您的,您喝一口茶漱漱口,方才可是吃的有些不对胃口?您睡了一个月,才醒过来几日,胃口不好也是有的,只是您才吐过,这样对着风口站着仔细呛着风,您回屋里略躺一躺,绵绵给您熬着粥,再过片刻就好了。”
新月听着这絮絮的关怀和周到的照顾有些不知所措,她从小风里雨里长大,从没有被如此关怀和照顾过,即便是师父在的时候,顶多是吃饱了饿不着罢了。乍一听见这样的关怀有些惶恐,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其实,我还不是很饿。”
绵绵却没有停下她的贴心,扶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推回屋里,按倒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水。
她惴惴地问道:“那,如此说来,前日那位仙君,便是你们天族的三皇子殿下?”
“是呢。”
“那你们殿下他,为何要把我关在这里呢?”
“这绵绵就不知道了,绵绵只知奉殿下吩咐在这里照顾好姑娘,其他的殿下没有吩咐,绵绵也是不甚知晓呢。”绵绵说完,便出了门去给她煮粥去了。
新月靠在椅子上仔细想着,她记得她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替梁卿妩殿下报仇,当日在天宫是为了扳倒太子殿下出了些力气的,可她并未记得见过这位三殿下,莫非她当日的一番壮举令这位三殿下有了承袭帝位的可能,算是曲线的帮了他,他将她留在这里其实是为了报答她?她这几日确实是有些不对劲的,时时觉得提不起力气,茶饭不思,许是那日受了些伤也说不定。
师父不在了,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往哪里去,算了,就在这里养好了身体再好好答谢一下这位殿下的照顾也不错。
想着想着,她便又昏昏沉沉地靠着椅子扶手睡了过去。
太子殿下囚于锁仙塔两日后,终于散了神识。天族的惊变,令六界无不震惊。本来做好了迎接新君的准备的,谁能想到临到门前了,太子居然是这样一个太子,天帝他老人家一时如同被抽了筋的龙,越发显得老态了。他再无心力处理这些余孽,便一概交给了梁卿杉。
是以,梁卿杉这段时间忙成了一个陀螺。
安置了那日受了伤,以及终于从九天寻魂阵中逃了出来的凤凰,犒赏了护驾有功的灵界的三万精兵,安抚了群妖无首的妖界,又连夜会同那些侥幸逃得性命的妖界各门派头领们一同尚定了新的妖王,之后,回到天宫,他开始清理天兵天将中那些明里暗里投靠过太子的一拨势力。
几日忙的不可开交,终于得以喘一口气,他扶着额头开始想念朗新月。
她晕了过去,久久没有醒来,他不想她被打扰,便将她安置在了灵仓山,每隔几日便去看一看她。前日她终于不再昏睡了,可再醒来的时候却不记得他了,一双澄澈滚圆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问他是谁。他有些激动的想上前抱抱她,她却嗔着眼睛叫了他一声“登徒子!”。害怕吓到她,怕她多想,又实在是琐事缠身需要赶回去,他便让她好好休息,一有空就会来陪着她。
他知道,那必然是新月同鬼君交换枉生花的代价。鬼君行事一向令人捉摸不定,他一直惴惴不安了这么久,在知道是这样的代价之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她还在自己身边,起码他还记得她,一切都重新再开始,这样也挺好。
他再来到灵仓山时,正看见绵绵在轻手轻脚地给她小心的搭着一个薄毯。她面色有些苍白,就这样靠着扶手睡了过去。
他拉过她的手腕,正要将指尖搭到她的脉络上时,新月便醒了过来。她迅速的抽回了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好吧,他确实说过要来的,可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拉她的手算是怎么回事,天族的殿下们都是这样不知礼数的吗?
他拧了拧眉,细声向她解释:“绵绵说,你方才吐过了,我替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你是大夫吗?”新月问他。
他无奈的笑笑:“不是。”
“那你随便给我切什么脉!笑话,我病没病自是心里有数的!”
好吧,她果然是全都忘记了,依旧是这样一副蛮横的样子。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些无礼,毕竟别人也是一番好意,黑亮的眼珠转了一圈,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当真是天族的三殿下吗?”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缓缓告诉她,待她养好了精神,对自己不再排斥和陌生了,再找机会同她说。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搅着绵绵方才端来的那碗粥,一边说道:“是,你见过我的,我救过你的,后来你在三清台同那些妖兵打斗的时候受了些上,是以有些想不起来了。不过你别怕,兴许过些日子就想起来了,便是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见过他吗?新月心中有些嘀咕,他这样的英俊潇洒,眉目间自成风流的长相,若自己见过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正在狐疑满腹狐疑的时候,那好看的手指捏着白色骨瓷的汤勺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她如同被雷劈过一般,瞪着眼睛看着他,连嘴都忘了张开。刚煮好的粥散发着食物的清香飘到她的鼻子里,刚刚勾起了些许的食欲,瞬间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良久,相貌高雅,姿态比相貌更高雅的三殿下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勺,方才被新月馈赠的胃中之物顺着乌黑的发梢滴滴答答落到了他雪白的锦缎袍子上。